既然是专门来为太子点蜡烛,为何不直接提着灯笼进来?
真是昏了头,竟然在进门的时候特意将灯笼给了程诚。
陈玉回头,隔门张望院中的火光,惊觉已经走到墙边的位置,索性将错就错,蹲下身,继续朝黑暗处摩挲。
嗯?
什么东西,怎么如此柔软。
陈玉面露迟疑,下意识的伸直手臂,增加能够摸到的范围。
难道宫人给柜门裹上了细布或随手搭了个轻薄的被子,他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深,改摸为抓......
陈玉看不清的黑暗中,唐臻面无表情的站在与他仅有两步之遥的位置。
夜色太黑,他的眼睛甚至比不上陈玉,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没有任何声音能逃过他的耳朵,包括依旧的摩擦。
唐臻眨了眨没有焦距的眼睛,灵巧的转动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的改变位置。
陈玉愣住,没感觉到疼,先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血腥味?!
听见门内的尖叫,程诚立刻破门而入,继而听见利器破空而来的声音,边朝地上扑,边提醒身后的人,“躲开!有飞弩!”
可怜陈玉刚意识到血腥味是来源于他发疼的手心,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突然感觉到脖颈传来的巨大的力量。
从程诚手中跌落的灯笼滚在陈玉脚下,燃烧的火光令近乎窒息的陈玉终于看清楚他的处境。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穿着寝衣,后背紧贴墙边,看向他的目光无悲无喜,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的情绪。
陈玉原本要找的矮柜就在太子殿下的腿边。
从一开始,他摸到的东西就是太子!
陈玉来不及想更多,抓紧脖颈间纤细却巨力的手,艰难的开口,“殿下!火!快、跑!”
唐臻空洞的目光缓缓移动,忽然松开手,任由陈玉跌落,抬起沾满血迹的手,轻舔了下。
血腥味。
这次好像是真的?
此时程诚和随着他冲进来的羽林卫也相继看清屋内诡异的画面,程诚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冲向角落的水盆。
陈玉见状,来不及去看手上的伤口,连忙道,“别浇!先点蜡烛!”
程诚凭借直觉,没有去近在咫尺的矮柜取蜡烛,跑到屏风后面,在太子床边的柜子里拿出半捆蜡烛,怒吼道,“滚出去,守住门口,我、我与陈玉不共戴天!”
两名羽林卫愣了片刻,连滚带爬的往外跑,拦住闻声而来的同僚。
程诚打算从唐臻脚边的燃烧的灯笼处取火,刚走出两步,立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紧迫感,他讶然抬头,正对上唐臻冰冷的目光。
如同被侵入领地,满身戾气的人,与平日脸上总是挂着笑意,即使不高兴,也只是面无表情,独自生闷气的太子殿下截然不同。
陈玉轻咳了声,切身体会到前段时日,唐臻说不出话的感觉。
“蜡烛滚给我,然后你先救火。”
唐臻立刻看向陈玉。
他依旧认识陈玉,但是这种认识与平日不同,不够真切,如同隔雾看花,隔着无法穿透的壁垒,像是梦境般虚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大脑深处响起的轰鸣,他明明知道陈玉在说话,程诚也在说话,但是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同样无法通过唇语判断他们在说什么。
以至于唐臻更相信,这是梦境。
半晌后,他平静的移开目光,低头看向脚边的火焰。
唐臻喜欢光。
因为没有光的时候,他会做噩梦,如同之前那般,眼睁睁的看着已经死去的人来找他。
杀不掉,赶不走,无端引人厌烦。
可笑的是,其中竟然没有施承善,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
程诚看了眼距离门口不远处,插入地面大半的匕首,深深的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偶蜡烛拆开,一根接着一根的滚向陈玉。
陈玉拿起蜡烛,小心翼翼的凑向火堆。
脖颈处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相比病恹恹的太子殿下,他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
回想起接连受到的惊吓,陈玉的呼吸逐渐加快,举着蜡烛,小心翼翼的爬回程诚身边,连声道,“别!别别!别滚了!快点蜡烛,然后熄火。”
“你没事吧?”程诚仓促的抓回还没滚远的蜡烛,担心的看向陈玉。
陈玉苦笑,举起裹在腰带里的手,低声道,“......是我的错,我抓在殿下的匕首上。”
他又看了眼插在墙上的匕首,真心实意的道,“殿下对我,比对你好。”
程诚闻言,满腔担忧皆化作无语,闷头点蜡,越想越气,动作也逐渐暴躁。指着水盆道,“你去倒水,别惊扰殿下。”
陈玉伸出胡乱裹在帕子里的手,眼底满是真诚,“我端不动。”
程诚抹了把脸,咬牙道,“躲远些,各自保命。”
话毕,他立刻冲向与寝殿相连的隔间。
陈玉慢吞吞的起身,在唐臻意味不明的目光中缓缓后退。
程诚扛着水缸去而复返,猛地朝唐臻脚边正在燃烧的灯笼浇去。
唐臻的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的想要阻拦。
陈玉默默捂住眼睛,透过手指缝看到淋得如同落汤鸡的殿下,脸色阴郁的凝视程诚,连忙挪动脚步,躲到远离程诚的地方。
第110章 二合一
好在陈玉有先见之明,早就将已经点燃的蜡烛尽量均匀的放在各处。即使火堆熄灭,屋内陡然变暗,至少也比平时的夜里明亮数倍。
唐臻盯着程诚看了会,走到蜡烛中央,沉默的坐下,似是没有发火的意思。
大气都不敢喘的陈玉与程诚隔着唐臻相望,小心翼翼的道,“拿个干爽的汗巾给殿下,再取个羊毛毯子来。”
其实以殿下的身体,最好能立刻换下被水打湿的寝衣,但是......陈玉看了眼已经黏在手心上的帕子,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再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教殿下做事,尤其是面对难以分辨神志是否清明的殿下,陈玉更是束手束脚,完全不知道该拿唐臻怎么办。
平日无论殿下的心思有多难以揣测,起码还能给他些反应的时间,实在害怕,他还能先躲着殿下。
如今殿下不仅难以沟通,更危险至极,随时都有可能从身上某处拿出匕首与人搏命。
陈玉虽然是半路习武,但还算勤勉,起码在身份相似的人中不至于垫底。然而面对拿着匕首的太子,他却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满心只有恐惧。
不久前,太子将匕首甩向程诚,深入墙面。又单手抓着陈玉的脖颈,将其提起的经历,更是令陈玉不敢回想。
如此......凶猛,偏偏如纸人般脆弱,哪怕吹个风都要卧床半日。
陈玉既不敢赌程诚能不能制服太子,又不敢让太子再动手。生怕别人还没近身,太子就因为过于消耗体力和精力,导致好不容易通过刘御医的祖传针法止住溃败的身体,再次无力回天。
思来想去,只能在太子愿意保持安静的时候维持现状,等待太子恢复正常。
程诚远不如陈玉的心思细腻,胜在有自知之明,肯听话。
他按照陈玉的嘱咐找来东西,轻手轻脚的走向太子。然后在太子看向他的时候放下手中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退到距离太子最远的位置。
可惜唐臻只是盯着程诚放下的东西发呆,丝毫没有将其捡起来的意思。
陈玉默念不能强求,示意程诚贴着墙边出门,安抚聚集在外面的羽林卫,再取些蜡烛来。
福宁宫内短暂的喧闹在陈玉和程诚的配合下,悄无声息的结束。
陈玉不敢有任何懈怠,战战兢兢的盯着燃烧的蜡烛,以便能及时补上新的蜡烛。没能立刻发现唐臻的目光已经从程诚放下的汗巾和羊毛毯子处,移动到他的脸上。
不知过去多久,始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的唐臻忽然闻到区别于血腥的气味,像是......蜡油?
他略显迟钝的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依次打量围绕在他周围的蜡烛。如同雾里看花的错觉逐渐褪去,唐臻不仅感受到火光的灼热,还发现,热的不停冒汗也是错觉。实际上,他穿着湿淋淋的寝衣坐在地上,即使被诸多蜡烛围着也冻得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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