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太子正在换的衣服,不是由他送进宫。他也没有要求太子以换上那套衣服的方式,对他和李晓朝雨露均沾。
李晓朝的目光仿佛不经意的略过孟长明的背影,眼底深处闪过几不可见的杀意,只有岑威有所察觉,立刻看向李晓朝。
可惜他仅仅看到倚窗独立,莫名惆怅的大将军,没能发现任何破绽。
书房的另一个角落响起不同寻常的声音,又是岑威第一个有反应,立刻转头看过。
以书架做伪装的暗门悄无声息的挪动,从后面走出个身着红衣的......娇俏美人?
唐臻重新换好衣服之后,忽然想到忘记问岑威,长绫应该装扮在什么地方。好在他已经知道这是女装,思路相比不久前开阔许多。
他再次将长绫松垮的围在颈间,然后拆开散乱的长发,用手指细致的梳理,令其柔软蓬松的顺着背脊落下,再次调整长绫的位置。
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唐臻终于找到他想象中的最佳角度,让长绫穿梭在黑发间,沿着眼角的位置绕到前方,欲语还休的遮挡下半张脸和小半脖颈。特意将喉结彻底隐藏,减少违和感。
长绫两侧的宝石流苏刚好位于耳边的位置,在视觉误差的影响下,达成的效果几乎与真正的耳坠没有区别。
唐臻不知道长绫真正的用途,应该是什么样,但是女装嘛,好看就行。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众人的表情,目光在不久前刚见过他这身衣服,依旧陷入怔愣的岑威身上多停留了会,满意的看向下一个人。
似乎效果不错,看来他的审美已经成功的融入时代。
第44章 二合一
陈玉的目光在忽然出现的红衣女郎身上停留片刻,下意识的越过对方,看向寂静无声的隔间,眼底盛满清晰的困惑。
这是谁?
太子怎么提前在隔间中藏了个人?
书房中的隔间是专门为太子准备,方便随时更换已经染墨的衣裳,总共只有能令两个人转身的大小。
通过尚未彻底关上的木门,陈玉能轻而易举的将隔间内的所有角落都收入眼底。
委顿在地的蓝色,应该是不久前,太子令平安找来的包袱。
桌上平铺的绛红色布料,看起来与女郎身上的穿着非常相似。
搭在宽椅处的杏黄色有些眼熟,似乎是殿下的常服。
......等等!
陈玉的眼睛猛地睁大,为什么隔间中没有人?!
目光再次回到‘女郎’的身上,从熟悉又陌生的表情,到隐藏在长绫阴影中的脖颈,陈玉满脸恍惚,依旧不敢相信心中越来越离谱的猜测。
这、这肯定是殿下新收到的美人!
“咳!”陈玉佯装自然的清了下莫名干涩的嗓子,主动打破寂静,“你是......”
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黑影,他凝神望去,是红衣‘女郎’的裙摆处闪过的鹿皮小靴。
黑色、以金丝勾勒出飞龙的形状。
陈玉默默闭嘴,下意识的扭过头,再次看向隔间。
堆积在宽椅处的衣物,只有太子常服,所以......他没有看错,红衣‘女郎’确实正穿着太子的靴子。
前所未有的震惊和茫然,令陈玉完全忘记,他手中正端着准备递给岑威的茶水。等他意识到手上的力道不对劲,茶盏正呈现义无反顾的姿态奔向大地,在他的注视中炸成遍地碎片。
‘啪’的一声,仿佛是响在陈玉心上。
他从未如此慌乱过,立刻起身,想要以毁尸灭迹的方式收拾突如其来的混乱。如果不是岑威及时拉住他的小臂,他已经蹲下,用手掌收拢碎瓷。“对不起,对不起......”陈玉被岑威强行拽起来,眼中的乱晃丝毫没有减少,完全看不到焦距。
岑威深深的看了陈玉一眼,心情同样复杂的厉害,张嘴数次也没说出能安慰陈玉的话,目光再次消无声息的聚集在面无表情的唐臻身上。
没从岑威口中听到安慰的话,反而令陈玉逐渐回神。
太子穿女装,岑威的脸上居然找不到半分意外的情绪
难道殿下之前叫岑威进隔间帮忙,就是问岑威如何穿女装?
陈玉边胡思乱想,边转头看向站在他另一侧的孟长明,眼中快速涌现恼怒。
孟长明怎么能如此肆无忌惮,竟然敢逼殿下穿女装!
察觉到陈玉的怒火,孟长明忽然开口,眼中隐藏的怒火半点都不比陈玉少,冷笑道,“我可没逼他。”
“你......”陈玉见孟长明还敢推脱,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崩盘,抬起手就要给对方个教训。
孟长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连武将出身的李晓朝都不怕,怎么可能会畏惧陈玉?
好在岑威的反应足够快,才能避免一场闹剧。
唐臻为了佯装勉强,始终面无表情的盯着脚下。
出来之前,他想过很多可能。
也许李晓朝会当场发病,朝晚期狂奔。
也许孟长明会阴阳怪气,故意说些难听的话。
也许陈玉因为想要合群,也会说出在人意料之外的话。
也许岑威想要缓和气氛,会顺势夸他几句,再打个圆场。
......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冷漠。
孟长明和陈玉宁愿打架。
岑威明明能轻而易举的拉住那两个与他对比,战斗力加在一起再乘个系数,在百分制的情况下,依旧达不到九的菜鸡。非要做出手忙脚乱的模样,刻意的不肯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唯一还算捧场的李晓朝,正满眼空茫的望着他发呆。即使对方没有开口,唐臻也知道李晓朝如今的状态叫做睹‘物’思人。
这令唐臻生出怪异的错觉,他好像不是在穿女装,而是在裸奔!
碍于唐臻在场,陈玉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手脚皆被岑威束缚住,他只能用自认最凶恶的目光凝视孟长明,传递他的恼怒。
然而孟长明从小就是人群中目光的焦点,早就习惯被各色目光注视。他不仅不在意陈玉的愤怒,还得寸进尺,故意对陈玉冷嘲热讽,低声道,“你知道什么表情最难看吗?”
不需要陈玉的回答,孟长明已经善解人意的给出答案,“无法阻止不想看到的事发生,然后将错处全部归结在别人的身上,会令人不知不觉的显现最丑恶的表情。”
他轻笑了声,看向陈玉的目光毫不掩饰轻蔑。
陈玉狠狠咬牙,竭尽全力的压制翻涌的怒火,总算是没再做出没有用处却丢人现眼的举动。
自从离开渔村,有陈雪的悉心照顾,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恼怒的时候。
即使来到京都之后,因为对太子的失望,他总是悄悄在心中埋怨陈雪,昌泰帝先对不起安定侯,程家后人凭什么继续忠心?也从未有过气得几乎失去理智的状态。
陈玉终于意识到,他对太子的态度,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
“孟长明。”岑威警告的看向对方,“陈玉现在的恼怒,来源于他原本对你的信任。”
孟长明冷哼了声,“识人识面不识心,我免费给他上次课。”
岑威摇了摇头,开始怀疑,他坚持要请孟长明回京都教导太子,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边三个人各怀心思的陷入寂静,眼角余光每次捕捉到绛红色的身影,都会下意识的追着浓烈的色彩移动,然后戛然而止,满脸严肃的收回目光。
如此周而复始,神色逐渐恍惚。
好在大家都在出神,谁都不会嘲笑别人。
另一边的李晓朝依旧如同石雕似的立在原地,怔怔的眺望完全找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自从这次回京都之后,李晓朝总觉得太子与他的亡妻更加神似。
少年模样的太子虽然体弱多病,看上去格外瘦弱,眉宇间却有寻常同龄人没有的顽强。
如同本该风吹雨打、野蛮生长的幼苗,因为运气不好,只能在温暖的花房中被娇养。即使有最好的花匠伺候,也难以达成最佳状态,竭尽所能,只不过是保持最后的野性。
让人忍不住期待,如果错生花房的幼苗重新回到天地之间,会不会如同蛟龙入海,虎回山林。
李晓朝发自内心的认为,体弱的太子眉宇间仅剩的生机才是最像亡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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