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停,许青成又道:“但我只能告诉自己,你就是凶手,是你杀了小海。
如果不这样……我能去恨谁?”
雁椿深呼吸,“已经过去了。
我们之间不用道歉。”
许青成笑了笑,“嗯,道歉是为了关系存续,我们没那种东西。
对了,你和荆寒屿在一起了吗?”
雁椿这才转过身。
旁边的树影一晃一晃,在他脸上扫过。
“看样子是没有。”
许青成摇摇头,“你们应该在一起的。”
疑问像轰然倒塌的巨墙,将地面砸得千疮百孔,满目皆是灰白色的尘埃。
雁椿克制着渐渐鼓噪的情绪,“为什么这么说?”
是他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为什么连许青成都认为他和荆寒屿应该在一起?
许青成似乎也有些诧异,“荆寒屿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雁椿眼前猛然回闪昨晚荆寒屿抓住他脚踝的一幕。
某种角度来说,许青成这一形容其实很贴切。
可他还是感到荒谬,他的白月光想要他,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许青成这个局外人还知道,更是离奇。
许青成自嘲道:“我一直以为我和他是一样的人。
我们上小学时就认识了,在相似的家庭中成长,接受相同的教育。
他成绩比我好,但我好歹也名列前茅,人缘好过他……总之,我和他较劲,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如他。”
“唯独感情这件事,我输得彻底。”
“我爱小海,现在再说这种话,你当然觉得我虚伪。
但到现在我还是忘不了他,可能这一辈子我都走不出来。
可我当年没有荆寒屿的勇气,我不敢为了小海对抗我的家庭。”
“和荆寒屿相比,我一败涂地了。”
对抗家庭?为了他?什么意思?
雁椿觉得自己正飘在空中,周围全是不真实的景象。
“你……”雁椿听见自己开口,“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许青成说:“误会?警告也是误会吗?”
“什么?”
“那次我差点刺伤你之后,荆寒屿和我打了一架。
我问他是不是非要为你和我闹掰,他说……”许青成低头弯了下唇角,“他说我保护不了自己的男朋友,但是他可以。”
不,不是男朋友!
雁椿脑子里有个地方隐约胀痛,他确实下意识不去想和荆寒屿有关的一切,但这不代表他失忆了,只要专心想,他便想得起来,比如刚才。
可和荆寒屿谈恋爱这件事,他毫无印象,这不可能发生过。
“他可真会踩痛脚的。”
许青成苦笑,“知道我最后悔的就是没能保护小海,故意来刺激我。”
忽然,许青成话锋一转,有些尖刻地说:“不过他好像也没有比我好多少,你突然消失,他放弃荆家少爷的身份,你们还是没有在一起。”
恶意在个人的失去和旁人的拥有中释放,几秒后,许青成说:“抱歉,你看,人性就是摆脱不了卑鄙,我忍不住嫉妒你们。”
雁椿难以再待下去,快步离开。
许青成缓缓坐在墓碑前,在冰冷的碑石上拍了拍,点起一根烟。
第16章 尝到了血的美味
“飞往骊海市的CAXXXX航班因航线管控延误……”
嘈杂的机场,清亮的女声没有感情地重复着延误信息。
雁椿坐在咖啡厅,疲倦地揉了下眼窝。
他有马上赶到荆寒屿面前,将以前的事问个清楚明白的冲动。
但这十年来,他首要强迫自己习惯的便是克制冲动。
手环感应到他的焦躁,转过一圈光,那个滑稽的机械音响起:“雁椿,你怎么了?”
别的智能设备对所有者至少称呼一声X先生,这手环当然也叫过他雁先生,但更多时候却是直呼大名。
咖啡厅很吵,雁椿坐在靠窗的角落,没人注意到他在与语音对答系统聊天。
“航班延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飞。”
“你来寰城是出差吗?”
“处理点私事。”
手环这次反应得慢一些,它这种反应也许是更人性化的设计,毕竟机器才能对答如流,人多少会思考,受情绪左右。
“私事让你不高兴。
小屿能知道是什么私事吗?”
“不告诉环环。”
说了会儿话,雁椿松快了几分。
手环每次自称小屿的语气都很喜剧,听见他叫环环,又会沉默或是争辩。
他乐此不疲。
但很快,手环又说话了:“你遇到了不好的事吗?”
雁椿用戴着手环的手撑住脸颊,手环往下滑了滑。
此时雁椿还真希望向手环倾诉,但一个语音对答系统顶多让他开心一下,不可能解决他的问题。
这时机场广播再次提醒,航班继续延误,有几趟开往骊海的已经取消了。
雁椿站起来,“算了。”
手环:“嗯?”
“大不了今天不回去。”
“你明天不是要工作?你肌肉还痛吗?”
雁椿愣了下,“你知道得还挺多。”
手环的黑色屏幕迅速亮起一串数值,“我也有健康管理功能。”
刚才雁椿心里升起异样,见到许青成之后,注意力转移,肌肉痛被他忽视了,现在疼痛醒来,随之醒来的还有荆寒屿给他按摩的情形。
荆寒屿的手掌很热,和荆寒屿那冷淡的气场南辕北辙。
手环问:“雁椿,你要去哪里?”
雁椿拉开出租车的门,“师傅,去寰城一中。”
手环突然沉默。
雁椿顾不上它,脑中是下午和许青成的对话,和一些高中时的零碎片段。
他必须按下询问荆寒屿的冲动,但他可以在这个反正也回不了骊海的夜晚放纵一下,故地重游,搜寻被刻意忽视的过去。
“你是一中的老师?”司机说:“辛苦啊,这是出差回来吧?”
雁椿不想说话,便没否认,“嗯。”
司机感慨上了,“我们这些开车的也辛苦。
你看我,这么晚了还在跑,就为了多赚点钱,给娃送补习班去,他马上中考了,能考上一中就好了。”
“唉,老师,你是初中部老师还是高中部老师啊?”
雁椿说:“我是心理老师,不上课。”
司机没接触过心理老师,内心觉得没啥用,心理能研究个什么,娃能考上名校最重要。
但也没表现出不屑,还是热络地搭话:“一中现在是越来越强啊,年年状元都在一中,我娃回来跟我说,本来从十多年前起,一中就可以蝉联状元榜了,但是中间出了乱子,那年的状元没考。”
司机这话说得不对,考都没考,哪能确定谁是状元。
但雁椿心底忽地抓了一下。
他倒是认识这样一个一骑绝尘的人,荆寒屿高二时原本就能凭借竞赛保送,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荆寒屿放弃了,留下来参加高考。
只靠各科分数,荆寒屿考状元也没有问题,更何况还有竞赛加分。
雁椿离开一中后有一段时间断绝了一切信息流,从未想过荆寒屿或许放弃了高考。
“什么乱子?”他头一次主动问司机。
司机说:“哦,你这么年轻,那时应该还没当老师吧?”
雁椿点头,“我从外地考来的。”
“难怪!”司机开始发挥出租车师傅的祖传技能——八卦,“就是以前重点班有个学生,杀了外面的一个人。
但这学生家里有能耐,给警察塞了钱,警察就把他放了。”
不是这样。
雁椿缓缓收紧手指,身体绷了起来。
司机继续道:“那个状元就是这个学生的同学,也跟那案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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