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椿知道,那里藏着最好看,最温柔的眼睛。
他很想就这么待在这里,等着荆寒屿醒来。
可他只有一刻钟时间,荆寒屿昏迷,给了他一个给这份喜爱画上圆满句号的机会。
如果喜欢没有说出口,那闭环就合不上。
合不上,就不算结束。
他万万不会在荆寒屿清醒时,对荆寒屿告白。
因为他不配。
他想说,但荆寒屿不能知道。
现在,在他即将从荆寒屿的干净人生里消失时,在短暂的一刻钟里,他终于可以说了。
后来很多年,雁椿都觉得这十五分钟像一个脱离现实的时间囊泡。
他们被挤了进去,完成一场只有他知道的爱情。
当倒计时结束,时间囊泡消失,他们回到现实,各自走向背道而驰的路。
“荆哥,我好喜欢你,从来不敢告诉你。”
“如果我不是怪物就好了,我一定会追你。
你这么好,肯定很难追,但我会努力,把别的追求者跑死了,你就是我的。”
“但我不能追你啊。”
两行眼泪落下来,吧嗒掉在荆寒屿手上,雁椿赶紧小心擦掉,哽咽道:“我为什么是怪物呢?我做错了什么?我连靠近你的资格都没有。”
雁椿指甲扎在掌心,巨大的悲伤在胸膛里裂开,五脏六腑好像都被震碎了。
他想起不断流逝的时间,匆匆擦掉眼泪,拖着沉重的笔画,让它最终拼成一个虚妄的圆。
“荆哥,我好爱你,但就到这里了。
你会成为最好的大人,因为你在还是个小男孩时,就做了一件特别好,特别伟大的事,你救了我和很多小孩。”
雁椿唇角挂着微笑,他努力让这微笑好看轻松,可苦涩的微笑又怎么轻松得起来。
时间走到最后,雁椿轻轻退了一步,“我这就走了,去变成一个普通人,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我……我会努力。”
男子扣扣门,提醒时间快到了。
雁椿不舍地转身,注意到荆寒屿另一只手上还戴着他送的小石头手链。
糟糕,他想,他把家里的烂泥污迹都清理干净了,最后这个却毫无办法。
男子又提醒了一次,他没有时间摘下了。
站在门口,他再看了荆寒屿一眼,合上的门就像一枚精巧的盒子,将他刚刚画成的句号关入其中。
那是他再也不会取出来的戒指——十年前的雁椿是这么想的。
十年后,荆寒屿说“梦”到了那一刻钟,病中听到的虽不完整,但终究不再是雁椿一个人的独角戏。
荆寒屿拥住雁椿,雁椿的回忆在字字句句间涌入他的脑海,他看到了那个无助哭泣的少年。
疑问逐渐找到了答案。
在眼前发生的死亡令雁椿精神短暂崩溃,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而荆寒屿就是在那时候抱起雁椿,雁椿像在冰天雪地中寻找到了唯一的温暖,急急地抓住,索取更多。
他在自己都不知道时向荆寒屿告白了。
那一刻他也许真是一只小狗,哪里安全,就待在哪里不走,谁对自己好,就使尽浑身解数留在谁身边。
其实那才是脱离现实的时间囊泡,回到现实后雁椿一无所知,荆寒屿却将囊泡里的一切当真,耐心地陪伴重创后消沉的男朋友,迫切地想变得强大,为此脱离家庭,与荆重言决裂,在此后的十年也抱着那个美好又残忍的时间囊泡。
姗姗来迟的真相一度让雁椿陷入空茫,他们明明都没有错。
但命运和无力的年少,却张狂地玩弄着他们。
可谁的人生能完全不被玩弄?天之骄子如荆寒屿,也逃不过。
“你以为完成闭环就是终点吗?”荆寒屿将雁椿摁在床边,手指探入雁椿的鬓发。
雁椿尚未从空茫中挣脱,一时难以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闭环,句号,终点。”
荆寒屿的动作格外温柔,但眼神却满是侵略。
他在恨,恨雁椿看轻自己在他心中的重量,恨雁椿错把告白当做闭环,“句号不应该是承诺和誓言吗?”
粉末状的光亮飘散,雁椿忽然想到了那枚精致的、十年不曾打开的盒子,盒子里藏着他完整的爱情——一个句号,一个戒指。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把戒指拿出来。
“它的结局应该是戴在一个人的手上,不是被你藏起来。”
荆寒屿紧握住雁椿的手腕,用力得青筋绷起,“句号不是结局,你明不明白?”
雁椿紧咬着后槽牙,压住汹涌而至的情绪,将手从荆寒屿手中挣脱出来,抓住荆寒屿的衣襟,将他拉向自己。
“是戒指,也是项圈。
你可以把戒指戴在我手上,把项圈戴在我的脖子上。
我当你的小狗,你当我的宝贝。”
第33章 我不想你看见别人
早晨,雁椿将醒未醒时,觉得夜里发生的一切像飘在空中的梦。
梦里他时而还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挤时间打工攒钱,挤时间偷偷喜欢荆寒屿,时而已经是支队的顾问,和刑警们出入各种犯罪现场,面对疯狂扭曲的嫌疑人。
做梦很累,他下意识想挣脱出来,翻身,却感到有什么束缚着自己。
神志终于在这轻微限制感下清醒,他睁开眼,发现胸前多了一条泛着金属暗光的绳索。
荆寒屿坐在床边,安静地凝视他,目光有一丝跌宕,像喜悦和兴奋之后突然开始担心着什么。
雁椿发现自己完全能看懂荆寒屿眼中的意思——荆寒屿大约和他一样,在黑夜的保护罩消失之后,怀疑夜里发生的事并非真实。
雁椿支起身子,绳索随着他的动作摆动,脖颈上传来鲜明的触感,而另一端就缠绕在荆寒屿的手腕上。
他在片刻的怔愣后忽然明白那束缚感是什么,荆寒屿在他醒来之前,悄悄给他戴上了一个项圈!
手指碰触到脖子上的东西,和绳索的材质一样,也是金属的,光滑平整,但在喉结正下方有些许凹陷的触感,应该是刻了什么纹路。
项圈即便染上了体温,也是偏凉的,但雁椿贴着项圈的皮肤开始发烫,一路烧到了耳根和脸颊。
日夜更替是很神奇的现象,夜里坦荡说出来的话,到了白天回想起来就羞耻难当。
雁椿耳边回荡着“我给你当小狗,你可以把项圈戴在我脖子上”,尴尬得抓紧了被角。
尤其他一动,绳索就会发出细小的金属摩擦声。
“荆哥,这个……”
荆寒屿将绳索在手上卷了几圈,往自己一拉。
雁椿被拽向他,失去重心,又没穿衣服,被他捏住下巴时显得有些狼狈。
“你没有说过让我给你戴上项圈吗?”荆寒屿的语气和平常一样冷漠而强横,但又多了一层不确定。
他是真的在怀疑,雁椿给他的承诺是他的臆想。
敞开心扉后的次日,两人都陷在怀疑中,就像不幸太久的人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切,却不敢相信幸福是真的到来了。
更何况他们之间隔着漫长的十年,时间已经将曾经的少年变得偏执多疑,承诺并不能将所有生锈的锁解开,尤其荆寒屿得到过虚假的承诺。
所以在天刚亮时,他从酣甜美梦中醒来,看见怀里躺着的雁椿,觉得听见的承诺也许不是真的。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找到早已准备好的项圈,在雁椿尚未醒来时将雁椿锁了起来。
绳索的另一端在他手上,他牵着雁椿,神经质地想,如果雁椿醒来不承认,他就将绳索固定在床头,不允许雁椿去市局。
他要将他们都困在不醒的梦里。
雁椿眼睫很轻地颤了颤。
他当然说过,可穿上理智成熟的外衣后,他很难再像夜里那样“口无遮拦”。
“我……”
话音未落,未说出的话就被堵住,荆寒屿有些粗暴地亲吻他,扫荡他的唇齿,像是要消灭他的所有反驳。
可他并没有打算反驳。
他察觉到荆寒屿在生气,于是双手环住荆寒屿的腰,从衣服的下摆穿进去,抚摸紧绷的腰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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