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辩不过他,“哦”了声。
“那你叫啥?”
“荆寒屿。”
男孩捡起颗小石头,在沙地上写。
雁椿:“哇!”
荆寒屿吓一跳,推了他一把,“你乱喊什么?”
雁椿险些摔倒,“你名字比我的好听多了!”
一直沉着脸的男孩这才弯了弯唇角。
但雁椿下一句又把荆寒屿惹不高兴了,“我也想取你的名字!”
荆寒屿可能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人,“你不能看到别人名字好听,就随便换。”
雁椿不大明白。
他也没有随便换啊,他长到九岁,也就这一次想换名字。
但荆寒屿不愿意,那就不换吧,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拍拍裤子,“走,我带你爬到山顶上去,那里的杏花更好看!”
荆寒屿和爷爷在绯叶村从盛春待到夏末,手艺一样没学成,净跟着雁椿疯玩了,还学了满嘴土话。
夏夜,高原上的星星很近,杏花早就谢了,山里飘着杏子的香甜。
再过几天荆寒屿就要回去了,雁椿趴在他耳边,小声和他咬耳朵,“弟弟,告诉你个秘密。”
“你羊屎疙瘩那么大一个,你才是弟弟!”
雁椿有点严肃,不像平常那样和荆寒屿吵闹,“真的,是我的秘密,你要帮我。”
荆寒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是被卖来的。
我,我也不叫张燕,这才是我的名字。”
雁椿在地上写下自己的本名,再抬头时,荆寒屿眼中全是惊讶和愤怒。
眼看荆寒屿要叫出声,雁椿立马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害怕得发抖,“不能让爸爸知道,我会被打死喂狗的。
弟弟,你一定要帮我!”
几日后,荆寒屿和爷爷、爷爷的秘书一起离开,那辆瓦亮的车上装了好几箱杏子。
很长一段时间,绯叶村都再没有外人来。
雁椿有些伤心,荆寒屿肯定是把他给忘了。
但这年农历春节到来之前,警笛呼啸,雁椿和另外两名被拐卖的小孩被接走,送到市局,然后各自送回父母身边。
雁椿就这么告别了绯叶村,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再也不要见到荆寒屿,倒不是因为后来十几年的事,而是那次在寰城一中的再见,简直是场要命的大乌龙。
即便是现在,雁椿一想到,还是会觉得脸烫。
第4章 “雁寒屿”
雁椿只在群里和荆寒屿打过一次招呼,知道荆寒屿在里面,他点进去的频率都变低了。
下意识不让自己看荆寒屿说了什么,这是他远离警戒线的一种策略。
叶究他们好像又接了几个分局送来的案子,知道他忙公益项目,抽身乏术,所以没叫他来局里盯着。
公益项目确实挺折磨人的,雁椿这半个月几乎每天都和小朋友们待在一起。
这些孩子大多安静,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空白的世界里,但也有几个的犯罪倾向已显现端倪。
雁椿在国外就是研究这个的,和他们打交道的时间最多。
辅导的过程并非单方向,他帮助那些孩子时,那些孩子的阴沉扭曲也影响着他。
好几天深夜回到家中,他都感到头痛欲裂,毒蛇般的情绪缠绕着他的小腿,兴奋地吐着信子。
他需要一再冷静,一再克制,才能将它们踩在脚下。
大半个月之后,项目临近尾声,最后一天的安排是带这些没来过大城市的孩子去游乐园,晚上吃自助餐。
“老师,明天你休息吧,我带孩子们去就成。”
唐薛号称研究中心的“日不落”,不管连续工作了多久,都没有半点疲态,像不需要休息似的。
雁椿确实不想带小孩去游乐园,太吵了,但前几天和小敢聊天时,小敢问游乐园比开满杏花的绯叶村还好玩吗。
提问时小敢眼中闪着光亮,显然对游乐园之行十分期待。
“我也去。”
雁椿说。
“加上市局那边的事,开年之后你就没休息吧?要不要紧啊?”唐薛有些担心。
雁椿摇摇头,“也不差这一天。”
他其实不大敢让自己歇下来,脑子被别的事占据,才不用琢磨荆寒屿和他成了半个同事这样的事。
如果知道带孩子上游乐园也能遇见荆寒屿,他宁可在家里开着音乐睡上一天。
这次的公益项目,研究中心虽然是主办方,但还有许多来自社会的赞助机构。
周四一到游乐场,雁椿就看见不少机构和企业公益部门的人,录像、拍照,气氛热烈。
公益其实是双赢,企业肯出钱,必然也希望在名声上有一定的回报,孩子们也能得到帮助,单靠研究中心的学者们可做不了这么多。
雁椿在人群里找了会儿,看见小敢蹲在铁艺长椅边,将自己团得很小,有点害怕的样子。
雁椿立即走过去,和小敢一起蹲着,“老乡,怎么了?”
小敢看见他,这才轻松下来,小声说:“人好多。”
雁椿这时还挺庆幸自己来了,他们虽然给企业来的人说过许多次,注意孩子们的心理,交流不要过火,但这些人毕竟只是普通员工,不注意还是会吓到小孩。
“不怕,今天跟着我。”
雁椿伸手,“想玩什么就跟我说,我陪你。”
小敢牵住他的手,腼腆地笑了笑。
完成一个简短的仪式后,大家就分散了。
除了小敢,雁椿还带着另外三个小孩。
他们都是小敢来到骊海后交的朋友,文静内向,但总是牵着手,笑着说悄悄话。
雁椿看着他们,心情也跟着松快。
孩子们的问题无法靠短短半个月彻底解决,但他已经尽力为他们打开了一扇门。
半个月前,小敢可是连头都不会抬起来。
玩到下午,除了个别尖叫项目,其余的基本都玩过了。
小敢拉拉雁椿的衣角,“老乡,我们可以去那上面玩吗?”
雁椿一看,小敢指的是摩天轮。
来游乐园怎么能不坐摩天轮。
但队排到一半,雁椿突然心道不好。
他们有五个人,四个孩子加起来也不轻了,不能挤上同一个轿厢。
但分开肯定不行,他只有一个人,看顾不到两边。
他赶紧给唐薛和袁乐打电话,这俩都没接,打给其他人,也要么走不开,要么打不通。
转眼就排到了,雁椿只得让孩子们站在一旁等,让后面的先上,继续打电话。
看着别的小孩都兴高采烈上了摩天轮,小敢他们几个虽然不说,但眼里都是羡慕。
雁椿哪能看不出,可也只能暂时让他们等等。
忽然,小敢看着雁椿身后,“荆,荆先生……”
身后仿佛罩了一层无形的压力,雁椿似有所感,回头一看,荆寒屿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没什么表情地与他对视。
雁椿当即一懵。
荆寒屿怎么来了?
和前两次遇见时不同,荆寒屿今天穿得很休闲,浅灰色带白色条纹的运动套装,红底暗纹背包,白色运动鞋,既符合游乐园的氛围,又不过于花里胡哨。
要命的是,雁椿的打扮也和荆寒屿差不多,只是背上的包是薄荷色,更春天一点。
“荆总。”
雁椿将心里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压下去,至少表面上一点怯都未露,“你和小敢认识?”
荆寒屿眉心很轻地拧了下,似乎有些不满:“‘早杏’基金是屿为牵头。”
雁椿知道“早杏”,这次的公益项目里就有“早杏”。
他不去市局,闷头做公益,居然还是在与荆寒屿共事。
他千方百计减少和荆寒屿的交集,怎么交集还变多了?
“平时忙,最后一天抽空来见见孩子。”
荆寒屿说。
雁椿低头看了看小敢,小敢绝不会和陌生人说话,刚才却叫了荆先生,可见之前就和荆寒屿见过了,荆寒屿不是第一次和他们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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