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的真相像下不尽的刀,从天上凌厉地杀来。
雁椿在警察的保护下看着雁盛平,虽然脸色惨白,却没有流露出多少害怕。
这个归来的魔鬼正用行动教唆他身体里尚未长成的恶魔。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涌出奇怪的想法,动不动就想杀人。
原来他是变态杀人狂的儿子,他生来就继承了最肮脏的血!
这一案让雁盛平彻底暴露在了警方的视野中,那些尘封十数年,甚至二十多年的凶案终于真相大白。
首都调查中心的专家赶来,协助分析雁盛平的动机及心理。
言朗昭便在其中。
令专家们颇感意外的是,雁盛平已经多年没有犯过案,只要他不再作案,以前的证据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他也承认,年岁渐长,失去了杀人的冲动,一年前找到乔蓝,是想一起安稳地过日子。
即便乔小野是乔蓝后来和别的男人所生,他也不介意,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他带乔小野看过病,去寰城一中看望过亲生的大儿子。
“但我的儿子太没有出息了。”
雁盛平那双凶光毕露的眼盯着雁椿,冷笑道:“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肢解了我妈给我生的妹妹,他居然打工给他弟攒医药费。”
雁椿浑身冰凉,像被摁进了冰海里。
雁盛平露出满口黄牙,“儿子,你流着我的血,你要像我一样。
你还小,不懂事。
爸爸不怪你,爸爸亲自教你。”
第25章 我们谈了很短的恋爱
雁盛平的“诅咒”成了治疗初期雁椿最难摆脱的噩梦。
他畏惧光线,长时间将自己缩在黑暗角落,伴随自残、求死行为。
他甚至不能听见别人叫他的名字,因为雁椿的雁,来自雁盛平的雁。
雁盛平被执行死刑的消息从国内传来,雁椿并没有因此解脱,在卡尔通博士的治疗日记中留下了一段雁椿精神失常的记录——
雁椿:“他……他真的死了?”
博士:“对,这是他被处决的报道。
小椿,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雁椿却突然惊慌暴躁,双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头和脸,口中念念有词:“他来了!他来了!”
工作人员和言朗昭立即将他控制住,他扯着言朗昭的衣服,涕泗横流,“言叔,他来找我,他的灵魂在我这里,我要变成他了……”
在长达四年的治疗进程中,这无疑是雁椿情况最危险的一次,濒临崩溃,开始臆想雁盛平的灵魂会来占据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继续杀人。
十年前的情形再度浮现在脑海中,雁椿却格外平静,只是面色变得比刚才苍白。
“但我克服了。”
他看着言朗昭,“我接受了自己是杀人狂雁盛平的儿子这个事实。”
言朗昭点点头,大约是年纪上去了,气场随和了许多,想到往事时,眼神有种长辈的宽容与温和。
将雁椿送去卡尔通博士的团队后,他没有立即回国。
雁椿那时情况非常不稳定,他作为雁椿唯一信任的人,无法就这么将雁椿丢下。
因此几乎经历了雁椿痛苦治疗的前半段。
卡尔通博士站在理性的角度,建议干预雁椿的记忆,把雁盛平这一段修改掉。
他差一点就同意了。
可最后还是被感性影响了判断。
雁盛平是雁椿的心结,这不单是精神上的,雁椿确实从雁盛平那里继承了犯罪人格,这是客观事实。
雁椿不应该忘记,而是试着去接受——虽然这个过程会比忘记疼痛百倍。
半年后,在博士团队的努力下,雁椿熬过来了。
那无异于一次惨烈,却又充满希望的新生。
“只有那一次,我们想过影响你的记忆。”
言朗昭有些担心地皱眉,“你遇到什么事了?”
雁椿垂眸看着手边的玻璃杯,里面的红枣枸杞茶还有余温。
此时如果纯粹从理性出发,他无法立即相信言叔的话。
但即便是他这样的天生怪物,也偶尔被突然杀到的情感影响。
他愿意相信言叔没有骗他。
言朗昭没继续问,注意到雁椿左手上的手环,“这是?”
雁椿说:“支队给配的,市局前阵子和屿为科技合作,我们很多人都有。”
言朗昭说:“屿为?”
雁椿轻轻吸了口气。
“我知道这家企业,他们在警用监控、追踪、分析上可以说是业内顶尖。”
言朗昭停了停,“屿为的创始人和你还有一些渊源。”
雁椿没想到言叔会主动提及,身子不由得往前一倾,“您知道?”
“他是当年和你走得最近的同学,我怎么会不知道?”言朗昭说:“他还帮了你,帮了我们很多忙。”
雁椿胸膛里像多了块沉重的石头,撞得轰隆直响。
“那后来我,我怎么忘记他了?”雁椿问得很急,说完才发现词不达意,摇着头道:“抱歉,我是说,我忘记了一些关于他的事。”
言朗昭看出端倪,“你这次来,是因为这位同学,荆……”
雁椿说:“荆寒屿。”
言朗昭站起来,走了两步,“你们因为工作重逢,相处下来,你发现你忘记了一些事,怀疑是当年治疗时被修改,所以来找我?”
雁椿低下头,“是。”
言朗昭站定,“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事,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和博士从未在你的记忆上动手脚。”
雁椿惭愧地抿住唇,“言叔,对不起。”
言朗昭却蹲下,看着雁椿的眼睛,好一会儿,笑着在他膝盖上拍了拍,“臭小子,我是跟你要对不起的?”
雁椿怔了下,“我……”
“你心里有疑问,第一时间就来找我,这一点要表扬一下。”
言朗昭说:“不过下次别这么拐弯抹角,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跟我还见外?”
雁椿心里泛起温度,整理了下情绪,终于开口,“我们不止是同学。”
当年雁椿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自己暗恋荆寒屿。
他的父亲杀人不眨眼,他自己也被黑影蛊惑,日渐疯魔,而他心爱的人应该有最好的未来。
他下定决心和言朗昭出国接受治疗时,就告诫自己放下荆寒屿。
这段暗恋,只有他知道就好。
所以他没有告诉过言叔和卡尔通博士,这也许是他治疗期间唯一保守的秘密。
听完雁椿的话,言朗昭沉默了很久,出乎雁椿意料的是,他说:“难怪。”
“什么?”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会不顾流言蜚语陪着你,那时的情况,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一定能做到。
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找到原因了。”
雁椿太阳穴突突发胀,“言叔,您记得什么?”
言朗昭点点头,“我们从头来回忆一遍。”
雁椿竟然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
“雁盛平杀害你母亲和弟弟后,你被叫回桐梯镇协助调查,警方为了保护你,没有公开你和雁盛平的关系,再加上以前媒体不像现在这样发达,你的大部分同学不知道你离校的那几天是去干什么。”
“是。”
纵然是不愿意提及的往事,现在的雁椿也已经能够冷静面对,“我装得很正常,不敢让别人发现,但我知道我快疯了。”
黑影频繁出现,如同鬼魅,在他耳边灌输邪恶,唆使他犯罪。
他一度认为黑影是幻觉,是他心底怪物的具象。
“在雁盛平杀害乔蓝和乔小野之前,你的行为已经开始怪异。”
言朗昭说:“郁小海和你的同学分手后,你失控伤人。”
雁椿额前渐渐渗出汗水,“是荆寒屿阻止了我。
他……他其实一直在阻止我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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