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桐梯镇开个小店吧。”许青成苦笑:“我忘不掉他,那就不忘了。我这样子,身边的人都觉得我痛苦,但我觉得也挺好。”
雁椿没灌那些“向前看”之类的鸡汤,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本人觉得挺好,那就由他去。
许青成没待多久,离开前说:“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雁椿说:“嗯。”
“你要保重。”许青成转过身,“我想到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惦记着他,漫长的日子也变得不那么难熬。”
门已经打开了,雁椿轻声道:“你也保重。”
许青成离开后,雁椿出了一会儿神,直至门再次打开。这个时间,他以为是护士进来查房,微笑着看过去,却是荆寒屿。
客气的笑容倒是没消失,眉眼间却多了一丝惊讶。
荆寒屿提着的口袋里只有两个桃子,不用细看都知道有多新鲜。
他走近,抬起雁椿的下巴,不悦道:“这笑是给谁看?”
雁椿用好着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我当是护士来了。不过来的这个也可以。”
来的这个荆寒屿洗干净桃子,拿了把小刀,坐在床边削皮。
雁椿一到夏天就喜欢吃桃子,水蜜桃也行,但更喜欢脆生生的硬桃。荆寒屿不给他吃多,每天就两个,要挑刚摘下来的,形状好看的,丑的一概不要。
但今天这两个,有一个是水蜜桃。
“你是不是买错了?”
“换着吃。”
雁椿想,换就换吧,他今年还没吃过水蜜桃。
荆寒屿刚削好一个,雁椿就伸手去拿,被荆寒屿一个眼神定住,又缩了回去。
他住院这阵子,荆寒屿照顾他上了瘾,大到个人卫生,小到喂饭喂水果,全都不让护工做。
他一只手没伤,完全可以自己拿着水果吃,但荆寒屿不让,必须切成小块,喂到他嘴边。
他怀疑荆寒屿是故意的。
两个桃子全都削好了,切丁的都是外面的果肉,中间靠着核的荆寒屿两三口自己吃了。
完成所有工序,才拿来叉子,喂雁椿吃。
水蜜桃和脆桃放在一起很好分辨,荆寒屿挑给雁椿的都是脆桃,等脆桃吃完了,再喂水蜜桃。
雁椿起初还没发现问题,后来吃到水蜜桃时才觉得有点糟糕——他吃惯了脆桃,冷不丁被水蜜桃的酸甜所激,加上水蜜桃的汁水实在太多了,一些从嘴角流出来。
“荆哥,纸!”
荆寒屿假装没听见,继续喂桃。
雁椿突然懂了,这人就是要看他这么狼狈!
“荆哥,纸!”雁椿好气又好笑,又说了一遍。
荆寒屿说:“没有纸。”
雁椿:“……”
桌上放着的不是纸?
其实雁椿现在这情况,完全可以自己去拿纸。但既然是荆寒屿的小游戏,那他配合就是了。
水蜜桃吃到后来,雁椿下巴上多了好几道水痕。他也不是故意的,但这桃子他着实吃不惯,荆寒屿喂得还特别快,故意看他出丑。
最后一块吃完,雁椿心想,这回该给我纸了吧?
荆寒屿放下碗和叉子,却凑进来,偏过头,接吻的姿势,却没有真正亲吻,而是舔掉了他唇边的汁水。
雁椿:“……”
那么近的距离,荆寒屿眼里的深渊像是要把他拉进去,他索性去亲荆寒屿,交换了一个桃子味的吻。
汁水黏腻,到底还是要去洗一下。雁椿的伤手还包着纱布,荆寒屿给他擦干净下巴,正在给他冲另一只手。
他盯着荆寒屿的侧脸看了会儿,有点荆寒屿要跟他算账的预感。
这预感也不是凭空就来的,住院以来,荆寒屿一句重话没跟他说,殷勤体贴,今天脸色却有点沉,握着他的手时也有点粗鲁。
算一算,荆寒屿也该跟他算账了。
在直升机前和荆寒屿分开时,他说的是去和万尘一对话,后来却不顾叶究的反对,执意和许青成交换。当时荆寒屿正在取得炸弹控制权限的关键阶段,分心就功亏一篑,不可能阻止他。
他不仅去了,还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尤其是手掌上的那一道原本可以避免。
他知道,荆寒屿也知道,他是故意那么做,用血和疼痛刺激自己,对付怪物的只能是怪物。
他有他必须做的事,警方表彰他当机立断,这阵子来探望他的人就没断过。但他知道,自己切切实实吓着荆寒屿了,他的荆哥很生气,但看着他狰狞的伤,又不忍心责备他,每天还要憋着一肚子气,尽可能温柔地照顾他。
现在他快好了,荆寒屿就懒得再憋了。
荆寒屿将他摁在床尾,卡住他那只伤手的手腕,“我的小狗从小就不乖,我以后不想再尊重他了。”
荆寒屿的气息是热的,和医院浓烈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雁椿很贪婪地嗅了嗅,胸膛忽然变得很柔软很满胀。
“我错了。”他很诚恳地说。
但他眼里泛着水光,明明不委屈,也带着点委屈的意思。看在荆寒屿眼里就是在讨好,在撒娇。
“你很会认错,但从来不改。”荆寒屿有些恼,他能板着脸恐吓雁椿,但对雁椿又是真的没办法。
雁椿用好着的手勾住他的脖子,“我改,我都听你的。”
荆寒屿眉间皱得更紧了。这句话显然没有取悦到他,雁椿知道是这个效果。
“我总想把你当做真正的小狗,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不可以违背我。”荆寒屿近乎苦恼,“但是我没办法真的那么做,雁椿,你明白吗?”
雁椿摸着荆寒屿的脸。他当然知道。
荆寒屿从来没有不尊重他,荆寒屿一直是最尊重他的人。
当爱到极点,尊重就成了本能。
“我明白。”雁椿将伤手挣脱出来,放到荆寒屿嘴边,“它有点痛,你亲它一下。”
隔着纱布,并不能真正亲到,荆寒屿亲的时候,一直看着雁椿的眼睛。
“今后只有你才能让我痛。”雁椿轻声说:“也只有你能治好我的痛。你锁着我,只要你不放开我,我就永远是你的。”
荆寒屿闭上眼,眼睑极轻地颤动。睁开眼时,他愤愤咬伤雁椿的脸,看上去凶悍,动作却极轻,“我也是你的。很久很久以前,你就已经给我戴上锁链了。”
雁椿出院前夕,叶究又来看他,不情不愿地说支队和学院考虑到他四年来没有休过一个长假,这次给他放个假,好好调养一下。
雁椿哭笑不得。
叶究说完还叮嘱,说他仍是支队的人,不能休完假就跑了,首都和寰城都不行,还得回骊海。
雁椿应道:“好好好。”
他本来也没打算去首都,言叔问过他在基层锻炼够了,要不要回到调查中心。他拒绝了,骊海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孟局不是因为心理研究队伍不如邻市而郁闷吗,市局总结经验教训,反思了过去不重视心理的问题,跟他谈过几次,他打算留下来组建一支不输邻市的专家队伍。
至于组建好了之后的打算,那就是将来的事了。
将来的事,就交给将来。
万尘一的案子横跨十年,牵扯众多,首都成立了专案组,彻底结案还需要时间。
雁椿没再去见万尘一,出院之后在家休息了几天,和荆寒屿一同去了寰城。
寰城近来比骊海热闹得多。荆彩芝一蹶不振,她的派系几乎溃散。荆重言站出来主持工作,但已经无意再揽大权。
两个风光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的人,双双离开权力中心。
索尚集团在荆重言和荆彩芝手上走向鼎盛,鼎盛之后却是风雨飘摇。商场残酷,许多人败在他们手上,不夸张讲,他们树敌无数,那些眼睛全都盯着他们,等着索尚倒塌的一天。
但荆寒屿却撑起了索尚的天。
索尚权力洗牌,不仅没有倒,反而开始在科技领域开疆拓土。
几个月前,李斌奇是所有人眼中的弃儿,此时却摇身一变,总管索尚的传统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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