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扑面而来的是复杂的气味跟喧闹的人声。夜市有门面,但外面也沿街搭了棚子,将近半米宽的大电扇一刻不停地送风,把食物香气吹向各个角落。
章寻呵了声:“真热闹。”
“想吃什么?”
“你看吧,吃什么都行,我就跟着你蹭一口。”
闻锐鸣选了间人气挺旺的烧烤店,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们:“随便坐!里面外面随便坐。”
地方还算干净,当然章寻也没挑。他们捡了张离电扇近的空桌坐下,闻锐鸣拿手机点菜,上面琳琅满目各种吃的,一时有些眼花缭乱。正滑着,肩膀旁边多了道温热的气息。
章寻手肘架在他左肩上,下巴悬在手背上方,跟他一起看菜单。
“茄子吃吗。”
“会不会油太大?”
闻锐鸣微微转头,看到他专注而稍显纠结的神情,亲密中透着可爱,觉得心动不已。
“都到这种地方来了你还讲健康,这里没有清水抄西蓝花。”
“好吧,那你点一份,我吃半份。”
接着又选了些肉串和蔬菜,章寻不想吃蒜,闻锐鸣去提醒老板。章寻目光跟随他,看他在灶前低头嘱咐,此情此景,莫名很踏实温暖。
回头见他正注视着自己,闻锐鸣扬扬眉,章寻用手在唇前比了个手势,闻锐鸣即刻会意,对老板说:“再来半打啤酒。”
吃的陆续上桌,章寻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我都有三四年没吃过这些了,今天这一顿吃下去不知道要长几两肉。”
“不知道就不去想它。”
闻锐鸣拿起子撬开啤酒瓶盖,一人一瓶。章寻没往杯子里倒,就着瓶口直接来了一口,意外的清洌,从喉管一路到胃里都冰凉沁人。
他享受地眯了眯眼。
闻锐鸣知道他酒量还行,所以也没阻止,反而用淡淡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一幕:“是你们家的人都能喝还是你比较能喝?”
“我妈海量,”章寻说,“我弟一般。”
闻锐鸣莞尔:“怎么什么都是你遗传你母亲,你弟弟遗传你父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章寻淡漠清冷的眼睛向他一瞥,脸上没流露什么特别的情绪,不过捡起桌上的竹签,用尖的那头点了点他面前的桌子。
“你也这么觉得?很多人这么说,说我弟弟不像我。”
“这我没觉得。”闻锐鸣不这么认为,“你们五官很相像,只不过性格不太像。”
章寻扔掉竹签,微不可察地笑了声,有股自嘲的意味:“他像他爸。”
“你跟你爸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差,”闻锐鸣看着他,“愿意说我就听,不愿意说也无所谓。”
“没什么不能说的,也没什么新意。他当初追求我妈,靠我妈给的本钱发了迹,又让我妈跟他结婚,回家洗手做羹汤,结果不到三年就在外面找了人,养在别墅里,还有了小孩。”
如果今晚不喝酒,这些话章寻肯定不会说,但喝了酒,面对的又是闻锐鸣,章寻难得吐了口。
闻锐鸣心里猜到了什么,沉默不语。
不知不觉一瓶见底,章寻不等闻锐鸣动手,自己就开了一瓶,然后举着朝闻锐鸣晃了晃,眼角半挑:“我都舍命陪君子了,你怎么喝得这么慢?”
其实他们俩酒量都半斤八两,但章寻心里揣着事,反而越喝越清醒。闻锐鸣不同,他今晚不喝就已经醉了。
闻锐鸣笑笑,喝了半瓶。喝完他低下头掐了掐额,感觉酒精的冲劲儿直奔脑门,头顶的血管也微微发涨。
“别光聊我,你呢。”章寻把吃的往他面前推了推,意思是让他解决,“你战友说你是枪王,是真话还是恭维?”
“都不是,就是种过时的称谓。”闻锐鸣嗓音有些沙哑,“部队里什么王都有,枪王也不止一个,也许我以前够得上,现在早就不算了。”
“你的手……”
究竟什么样的意外,会让一个响当当的枪王黯然退伍,沦落为一名保镖?
闻锐鸣垂下眼皮,拿过一个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满:“就那么发生了,没有为什么。关键时刻判断失误,我救了个不应该救的人,以一只手的准头为代价,过往的所有荣誉也通通成为过去。”
“你救了犯罪份子?”
“不说了好吗。”闻锐鸣看向他,苦涩地笑了笑,“再说这些没意义。”
一个狙击手再也不需要瞄准,意味着他不再有价值,他失去了人生目标,不知道从此应该追逐什么。
章寻侧颊微收,不知道为什么嘴里也有浅淡的苦涩。
老板娘过来上菜,好奇地瞥了低着头的闻锐鸣一眼,问:“喝多啦?”
章寻摇摇头:“麻烦您来壶温水。”
“行,等等啊。”
老板娘走了,章寻说:“抱歉,我不是有意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我只是想,彼此多一些了解。”
闻锐鸣沉默半晌,章寻以为他难受了。结果他出乎意料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拇指蹭了蹭章寻的脸。
“嘶……”
章寻躲开,一脸莫名:“干什么?”
闻锐鸣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深邃迷人。
“你不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幼稚吗闻锐鸣。”
“当着人,想亲你做不到。”闻锐鸣低声说。
章寻脸半侧着,顶棚的灯从旁边照过来,他鼻梁另一侧落下一小片阴影,五官分明,表情含蓄但鲜活。
闻锐鸣盯了他一小会,仰脖喝掉一整杯的啤酒,然后把旁边的空酒瓶倒拎起来抖了抖,“没了。”
章寻眉尾略微上挑:“还喝吗?”
“我缓缓。”闻锐鸣如实答。
章寻轻笑,支着额饶有兴味地睨着他:“明明精明强干,偏偏喜欢不厌其烦地装怂。扮猪吃老虎就这么有意思?”
“没有。”
闻锐鸣从地上拿起最后一瓶酒,筷子上端撬开瓶盖,听到清脆一响。
“老板,我真没有。”
章寻手指在桌上轻点几下,下巴微抬:“没有就喝吧。”口吻就是一副——看你能装出什么花样来。
闻锐鸣笑着摇了摇头,就着烤串又喝了一瓶半,感觉头昏脑涨。章寻吃也吃够了,喝也喝足了,靠着椅子舒舒服服地观察他,时不时套他一两句话。
“闻锐鸣,你单身多久了?”
“七年……”
章寻啼笑皆非:“单了这么久,难怪你——”
“嗯?”闻锐鸣眯眼盯着他。
他一怔,感觉对方压根儿没醉,随即闻锐鸣的目光却恢复浑浊,“我什么?”
章寻低头轻骂:“又装蒜。”
闻锐鸣咣一声趴桌上了,章寻又气又想笑,后背往椅子上一靠。
真不行了?
看看再说。
他掐掐鼻梁,朝老板招了招手:“你好,你这儿有烟吗,给我来一包。”
老板娘送来包普通的,还附赠一枚打火机。章寻也不挑,就着火点起一根,抽得慢条斯理,全当消食。
这时沈嘉发来消息问一些工作上的事,他把烟拿出来夹在左手,两手回完消息后也没急着继续抽,左手滑了滑社交软件,右手空出来垂在膝盖间。
跟别人想象得不同,他的社交软件没几个朋友,聊得多的也就谢炎等人。他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正往下浏览,右手却无意触碰到一点暖意。
是闻锐鸣的手。他人倒在桌上,手臂自然垂在桌下,稍微一动就碰到了。
周围到处都人声鼎沸,喧闹而富有生气。
章寻垂下眼帘,左手弹了弹烟灰,表情如冰山,右手却不动声色地打开,修长的手指与闻锐鸣十指交扣,手背青筋微微收紧。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同时很自然,半点也不矫情。章寻由着自己的心情,他想接吻了就索吻,想把闻锐鸣留在身边就答应出来吃宵夜,想牵手就在桌子下面十指紧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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