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来当保镖?要不要这样啊,寻哥真是暴殄天物。不过也对,毕竟是我们寻哥嘛……”她眯眼笑,“梁山一百零八好汉都没追他的人多,偏偏他还一个都看不上,确实是需要一个好保镖。哎,真想知道他将来会被什么样的人降服。”
闻锐鸣听得不专心。他低眼,右手垂着,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腕,感觉到骨节间细小的错位。
“对了,你叫……”
“闻锐鸣。”
沈嘉点点头,“还行,名字不错。”
电来了,灯亮了,章寻过来拿衣服。
“老板,走吗?”
“嗯。”
坐到车里章寻给了闻锐鸣一个地址,然后就双手抱臂,靠着后座闭目养神。后排的车窗大开,没多久却合上了。
“谁让你关的?”章寻抬起眼皮。
闻锐鸣认真看路:“刚出过汗最好别吹风。”
章寻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还有,老板,你的脚回家最好用冰敷一下,经常崴脚的人韧带会出问题。以后如果发展成习惯性崴脚会很麻烦,想治也很难治。”
“你怎么知道。”
“对当兵的来说这些是常识。”
他不笑的时候表情很木讷,但眼角有浅浅的两道纹,给人的感觉很诚恳。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就是土气了,笑也很土气。或者说,他整个人就很土气吧,像是那种质感粗糙的皮带,样子不好看但质量不错,结实耐用,拿刀去割都不一定割得掉。
“买的衣服怎么没见你穿。”
“夏天出汗多。”闻锐鸣如实说,“留着天气凉了再穿。”
几件衣服而已,至于这么怜惜吗。章寻低声:“俗不可耐。”
“老板你说什么?”
闻锐鸣没听清,从后视镜里望着他,他把眼睛心烦地撇开:“没什么,专心开你的车。”
于是闻锐鸣不再开口。但章寻困意已经不在了,想打盹也打不了,就问他:“那只鸟呢,你把它埋了?”
“没有,在后备厢。”
“嗯?”难怪刚才又听到鸟叫,还以为是幻听。
“我想把它带回去。不好意思老板,今晚下班之前我会把车收拾干净,不会有味道。”
章寻揉了揉额,已经不想发火了。从招到这个保镖到现在,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这人真的靠得住?
虽然他有正经的当兵经历,也算是有正义感,但这几天不断给自己制造“惊喜”,办事还丝毫谈不上圆滑,基本没情商可言。这样一块又糙又硬的木头,究竟还要不要留下,章寻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抵达那个不愿意回去的家,章寻收起心思,让闻锐鸣在车里等着自己。
“我大概一个小时出来,你自己在周围解决晚餐吧。”
说是在周围解决,其实这是别墅区,周围也没有什么小商店。
闻锐鸣不想浪费汽油,徒步近两公里地找到一个便利店,对付着买了面包和矿泉水,吃完喝完就往回走。
刚一入伍他当的就是步兵,两公里健步如飞。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别墅区本来就空旷,方圆几百米找不出第二个人。走着走着他感觉前面有人影在晃动,就在他刚刚停车的地方。
准确的说是就在车边,一个黑影弯腰好像想开车门,然后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这人弯腰想捡,还没捡到手就被闻锐鸣擒住。
“干什么的。”
以闻锐鸣的身手根本没有多余动作。对方没来得及转身整个人就被猛地按在车门上,两手别向身后。
“卧槽疼疼疼!傻逼你谁啊?放开老子!”
闻锐鸣抓着他的手腕向后提,立刻听到龇牙咧嘴的惨叫:“哪来的傻逼赶快放开老子听到没有,要不然我他妈干死你!”
“想继续骂还是想跟我去派出所。”黑暗中闻锐鸣的嗓音极有压强,手劲也大得惊人,被他抓住的小贼手腕嘎吱嘎吱地响,并且疼得咬牙切齿:“去、去你妈的派出所啊!老子犯什么罪了要去派出所?”
“偷车。”
“你他妈才偷车,这他妈是我哥的车我去你妈的!”
闻锐鸣顿了两秒,放开他。
“你哥?”
对方骂着娘转过头,虽然光线有点儿暗,但还是不难看出和章寻有几分相像,只是气质天差地别,一个清冷,一个纨绔。
章浩猛地给了闻锐鸣一脚,谁知道根本就没踢动,反倒把他自己给踢倒在地,简直狼狈得要命。
“……操!”他跳起来气得乱喷,“你他妈谁啊!”
闻锐鸣想把他拉起来,差点挨了他一拳,捡起地上刚才掉的车钥匙递给他,又听了他满嘴的脏话,于是闻锐鸣一言不发地蹙紧了眉。
“我是你哥的保镖。”
“我哥什么时候找了个保镖?有病吧,喔我知道了,肯定是他性格太差得罪的人太多,有人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所以你就负责跟着他?”
“嗯。”
“那你在我们家门口晃什么晃,偷懒是吧你。”
“你哥不让我进。”
“你没长腿啊他不让你进你就不进……”
章浩撇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谈吐乏味、出手还不讲武德的土老冒,有心想报复又碍于不是对手,晃着酸疼的手腕回到家,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刚才只是想随便开辆车出去,结果外面太暗把车钥匙掉了,还没捡起来就被那个狗东西当成偷车贼。小爷活了二十三年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而且还他妈是个保镖给的!
“哥!”他扯着嗓子喊了声,结果楼上没应。
“哥你干嘛呢?”他气势汹汹跑上去,结果发现他哥正在卧室洗澡,水声哗啦啦地响。
听到弟弟的声音章寻把水停了:“干什么?”
“喔,不干什么。”章浩满肚子坏水顿时滋生,“就跟你说一声,爸被你气跑了,今晚都不在家住,你慢慢洗吧,慢慢洗,不着急,我回房间打电动去。”
章寻隔着门冷淡地道:“上回你说想进爸的公司历练,是指游戏练级?”
“行了行了,我就玩一会儿……”
听到弟弟下楼的动静,章寻摇了摇头,重新打开花洒。
热水喷淋而下,将他从头到脚浇湿。
刚才那顿饭吃得很不愉快,他爸跟他拍桌子瞪眼,大声斥责他是个大孝子,到后来还摔了水杯,滚烫的茶汤溅了章寻半身。而对方所谓的不孝,仅仅是指章寻不肯经常回家装装样,害他失了面子。
楼下的章浩回屋,吃完冰棍才戏瘾大发地跑出去。
“不好啦不好啦,快来个人!”
车边的闻锐鸣听到呼喊抬头,见章浩朝自己奔来,边跑边喊:“快,我哥他有危险!”
闻锐鸣的眉头跟着拧紧。
“不知道从哪溜进来两个人,好像想抓他!对,肯定是来抓他的!吓死了我操。你不是他的保镖吗?还不快去救他啊,狗东西贪生怕死是吧,快点儿,他在二楼最靠里那间——”
没说完眼前的男人已经冲上楼,动作迅猛到章浩的尾音直接消失,愣愣地看着,来了句“卧槽,好帅”。
这里闻锐鸣是第一次来,地形不熟悉。
刚才在外面只注意到楼上最西边亮着灯,现在也没熄。他一步能跨三级台阶,以最快速度跑到二楼,前后也不到半分钟,只有呼吸变得微微急促。
“老板。”
喊了两声,人已经到亮灯的房外。他抬脚就踹,门砰一声反弹到墙面。
简洁雅致的卧室一如章寻的外表,窗帘半掩,床上摊着两件刚才章寻在车上穿着的衣裤,另外还有条内裤。
作为保镖的职责让闻锐鸣无暇分心,只想确保章寻的安全。听到里面的浴室有动静,他没有多想,直接用右臂狠狠把门撞开。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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