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得娇气的胃也在趁这机会造反,被喂了两口粥就吐个精光,一滴不落地全弄在大哥还没来得及脱的昂贵西装上。
换做以前,我会稍作忍耐,愿意接受冰得让我感到刺痛的冰袋隔着东西垫到额头上,别的方面也会尽量配合,不想让工作本就繁忙的大哥太过担心,在我这边耗费大量精力。
可现在,我巴不得大哥跟我一起承受所有的痛苦。
他不痛快,我就能痛快些。
我当然是故意叫错的。
祝羽书才不会喊我小逸。
那家伙的言行举止总是一本正经的,在跟我谈恋爱的时候都只会认真又沉稳地叫我全名,至多语气变得更低沉温和些。
分手后……就更不可能那样叫我了。
而如果是贺子潇,绝不会在服务铃的那端守着。他会在找到我踪迹的第一时间厚着脸皮跑过来,然后跟开屏的雄孔雀似的用力挤开侍应生,说什么也要跟我呆在一个屋子里。
……会在暗中静静监视我,放任别人欺负我,然后等着我求助的,只有大哥一个人。
只有他会那样过分。
反正休息不了,头昏脑胀的我彻夜都在抱着微妙的不满,故意折腾大哥。
吃药片嫌噎,喝冲剂嫌苦,擦身时万般抗拒张嘴咬人,等出了汗,感觉到病号服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又要哼哼唧唧发脾气。
我踢掉大哥给我盖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被子,然后装作昏昏沉沉的样子,小声喊祝羽书的名字。
偶尔偷偷睁开眼的时候,我能看到大哥的表情是阴沉着的。
我猜他的心情绝对糟糕透了,气得要死,可是见我烧得意识都不清醒,也没办法讲道理,只能勉强先忍着。
我以为大哥很快就会装不下去,转用粗暴的手段让我闭嘴,或者对我做出些恶劣的举动,满足他对我的病态掌控欲。
毕竟他能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受伤,怎么可能……是真的在意我?
我是这么推测的。
所以我故意消磨他的耐心,等着野兽忍无可忍地撕掉伪装,朝我露出獠牙。
可是出乎我的预料,一整晚……这人竟然都在焦头烂额地哄我配合治疗,只在逼我吃药时强硬过一次。
因为我的体温烧得很高,迟迟降不下来,他在又一次焦躁不安地喊来医生检查后,猛地将我压在了病床上,然后捏着我的下巴直接撬开牙关,把苦得让我想要流泪的药片抵进喉咙里。
我慌乱之下咬破了他的舌头,满嘴都是血腥味。
但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继续克制着力道吻我,直到我把那该死的玩意儿咽下去。
然后,他慢慢地放开了我,又俯身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很迷茫,喘息着睁大眼睛看向他,不知道这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总不见得是在单纯地照顾我吧?
……不可能的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知道是药效上来脑子更加迷糊,还是因为被极尽克制地照顾了一整个夜晚的缘故,我依然很生气,依然很抗拒,但心头强压着的、原本不打算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些委屈和难过……
开始悄悄萌芽。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掌控我的时候残忍又冷静,把我的一切想法算计得清清楚楚,仿佛我是他养在家里的一只小动物,可以随便搓圆捏扁。
但他对我好的时候,又什么都顺着我来——
前二十年不必说,他是无可指摘的模范兄长。至于现在……哪怕我用相当幼稚的办法故意折腾他,言辞刻薄地讥讽他,当众踩踏他的尊严,在外人面前一直高不可攀的这人竟也都一一忍了下来。
我是真的不知道大哥在想什么了。
既然面具已经摘下,我已经清楚了他是怎样的人,他还有必要把戏演足全套再谢幕吗?
“你出去!我不要你照顾。”带着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我蜷起虚弱发热的身体,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吼他,“在另一个地方看着我被欺负,只能向你求助,你其实很高兴吧?”
听到我这些话,大哥愣住了。
他的手指本来都快按到病床旁边的呼叫铃上了,却因为我的反应迟迟没能按下去,眼底看到我不再装睡而产生的温情和喜悦也在一瞬间消失。
好奇怪。
明明被伤害的是我,他看起来却好像比我更受伤,更绝望,一点都不开心。
我仰起头看着他,咬了咬下唇:“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我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大哥似乎有些挫败地苦笑了一声,右手收了回来,手指插进自己的发间,“小逸,我不可能拿你的生命安全开玩笑。我承认自己确实在忙完工作后查了你的行踪……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时时刻刻盯着你,所以我到了酒店后忍着没看监控,只是在享受和你呆在一个地方的感觉,等你按了铃才意识到不对。”
我沉默片刻,然后看着被我睡得皱巴巴的被窝,很慢地摇了摇头:“随便你说什么,我没办法相信你。”
他在我这,很难有信用可言了。
“让护工进来,你出去。”我再次要求,非常执拗,“你在这里我觉得很不安全,睡不着觉……”
这人低沉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然后跟山一样立在病床旁,良久没说话。
我见惯了大哥从容镇定,牢牢把控一切的冷血精英模样,现在极近距离地看到这人眼下透着的疲惫青痕,稍微觉得有几分陌生。
心软的感觉刚萌芽,就被我硬压了下去。
……不是我一人让他变成这样的。
如果他对我没有那种心思,当初没默许纪骅欺负我,没有引导并纵容我爬床,他本可以享有我完全的信赖和依恋的。
在这场越过底线的背德行径中,我跟大哥都有错,是共犯。
所以我要对自己曾做过的事负责,解决掉现在的一堆烂摊子,而他也要接受我对他的态度转变。
“至少,能允许我今晚留在病房里吗?明天起再换护工照顾你。”大哥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摸我的头发,就像以前安抚闹脾气的我那样,“你还没退烧,我不放心。”
我条件反射打掉了他的手。
力道不重。
但是态度很明确,也很不给面子。
大哥的唇一下子抿紧了,呼吸变得更加低沉,眼底情绪很深。
关于危险的预警信号在瞬间拉到满格。
我戒备地绷紧身体,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躲到床的另一侧,连输液的针头被硬生生扯掉也没在意:“你可以去门口候着,反正不许在房间里!”
我以为大哥会因为我的持续反抗而更生气,孰料这人只是神色紧张地看了看我的手背,就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板着脸快步走了出去。
半分钟没到,有护工提着医药工具箱匆匆赶来,轻手轻脚帮我处理新添的伤口。
其实只是很小的一点伤,大拇指按一会儿就能止血。以前的我可能会对此大惊小怪,缠着大哥拼命抱怨说很疼,要他哄哄我,出差回来时多买点礼物。
但现在……
更疼的伤不也受过很多了吗?
我不也没有哭?
我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一眼都不看向那扇开着的房门。
第一百四十六章
翌日,长长一觉醒来,我发现床头放着套鲨鱼纹的西装——雪白的衬衣精致而有垂感,双排扣的戗驳领西装外套则是漂亮矜贵的深宝石蓝。
是我的尺码。
我皱起眉头推开想给我换衣服的护工,然后冷着脸,瞪向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门口的大哥:“你又想要做什么啊?”
那人的神情比昨日更显疲惫,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了,应该是休息得很糟,或者,根本没休息过。
我在药效影响下顺利入睡的时候,他仍独自一人维持着清醒,在痛苦中不断挣扎。
……
就该这样。
见我的抗拒溢于言表,连他往我的方向走近几步都接受不了,大哥无措地沉默了两三秒,然后一步接着一步,缓缓退回医院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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