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慌乱无比地睁眼起身,下意识要去按墙上的呼叫铃,“你没事吧?”
伸到一半,手腕被碰了下。
“我在这里,小逸……我没事。”
疲惫但难掩温柔的声音从病床的最侧边传来。
我睁大了眼睛,扭过头循声望去。
毫无心理准备之下,我和侧着身勉勉强强蜷在床边的那人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双格外深邃漆黑的眼瞳。
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距离被进一步拉近后,我甚至可以看见自己倒映在大哥眸中的身影。
我跟他的位置……
不知什么时候换过来了。
我整个人都懵了,脑子乱成一团:“你什么时候醒的?”
“可能半小时之前吧,我也不太确定,怎么了?”这人轻声问着,目光毫不掩饰地停留在我的身上,过了好几秒仍不移开分毫,仿佛自己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值得关注的存在。
……以前的我怎么会那么蠢,这是兄长看弟弟应有的眼神吗?
就算看恋人,都不会如此执拗病态。
我后背不住发麻,往后躲了躲。
我本来是很担心大哥的。
现在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保有这份担心了。
虽然他看起来很虚弱,毫无威胁性,没办法再用链子把我锁起来,可他的清醒太突然,太毫无征兆。
我不能理解前一天还被医生诊断为深度昏迷状态的这人是因什么契机从沉睡中蓦然苏醒。
这根本不合常理。
所以更可能的猜测是……他其实早就醒了,之前都是装的,就是为了骗我在医院里多待一段时间。
想到这,我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咬着牙瞪他:“你这样未免也太过分了。”
如果因为装昏迷而影响到双腿的及时治疗,我绝对要跟他大吵一架。
被我凶完,大哥竟然很明显地愣了下。
他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干涩嘴唇,然后沉默片刻,有些小心翼翼地垂着眼问我:“小逸,你是在跟我生气?”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醒来后不先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反而把所有的话题都围着我转……真是疯子。
而且这问的也太莫名其妙。
我跟他生气很长时间了,不应该早就习惯我对他的冷脸和糟糕态度了吗?
我轻轻啧了声,然后面无表情地按下呼叫铃:“别说话了,留着力气好好治疗。”
这在我看来是很平淡的一句话,甚至都能算得上好声好气。
毕竟决裂之后,我对大哥讲的每句话都比这难听好几倍,基本都是在拿着刀往他心口戳,哪句伤人讲哪句。
孰料,这人听到后却显得愈发不敢置信。
他望着我,脸上残留的最后一点血色都没了,眼中露出让我错愕的、掩饰不住的痛苦:“是沈溪的事让你觉得不快了?小逸,我并没有打算把他接回纪家,这次回国是为了给点钱打发掉他。因为心急,才在机场高速上出了意外。没能早点回家见你,对不起。”
我听得懵了,呆呆地看着他:“哥,你在……说什么啊?”
车祸地点不是机场高速,是回家的路上。
他也不是为了见我,因为我就在车上,坐在他的副驾驶。
前面那些起因更是怪怪的。
他不是早就回了国,沈溪的事也已经告一段落了吗?
为什么这段话讲得像是……他仍停留在过去。
而让我跟他一步步产生了隔阂的这些事,在他的记忆里,都还没有发生。
呼叫铃半分钟不到就有了回应。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门随即从外面被推开,好几名蓝色制服的护工和一名身着白衣的医生神情严肃地赶到。
我有些恍惚地朝那群人点了点头,让他们立即安排一轮最全面的检查,然后狠下心无视掉身后的呼喊,一步步走出病房。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我打开通讯录,指尖犹犹豫豫滑过屏幕,给祝羽书和贺子潇分别发了短信告知情况,没去打扰可能才阖眼睡下的二哥。
祝羽书是我求助的第一选择,我承诺过不会再向他隐瞒任何事,也不会在他面前强撑。
至于贺子潇……
虽然我上次态度很差地凶了那人,不准他继续关注大哥的病情,但真的发生了意外之后,我还是下意识地想寻求他的帮助。
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手里医疗资源最丰富的,能提供相当多的帮助。
而且……对我有求必应。
短信发出去没一会儿,祝羽书就给我回了信息,一贯的沉稳可靠:“不要担心,我现在过来。”
我心稍定,刚给祝羽书回了个谢谢,贺子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显然是被我那条消息的提示音给硬生生吵醒的,声音很哑,听起来就还困着:“宝贝……我没看错吧,你是说纪越山醒了?”
我点头:“但大哥的记忆好像停留在完成海外业务回国的时候,之后的全都不记得。”
“什么?”贺子潇的音量一下子提高,“你是说,他不承认自己做过的那些混账事?!早不忘晚不忘,偏偏从那么关键的时间点开始失忆。巧成这样,不会是装的吧?”
“我……不知道。”我茫然地看了看虚掩着的病房门,抬手揉了揉眉心,“但我觉得大概率不是。我睡觉前是挨着大哥的,可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竟然主动跟我保持了距离,后来也没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而且我对他态度冷淡的时候,他表现得特别……难以置信……”
贺子潇沉默了会儿,渐渐严肃起来:“脑震荡确实可能引起逆行性失忆,根据脑部受损的程度,恢复时间或长或短。宝贝,你等我安排下专家会诊。”
我跟他道谢后挂断电话,继续在走廊里站着。
祝羽书来得很快。
我还在怔怔地发呆,垂在身侧的手就被这人用力握住,肩膀旋即也被披上带着体温的外套,渡来一阵阵暖意。
“既然纪越山已经苏醒,其他的就都是小问题,我会陪着你逐一解决,不用太担心。”祝羽书带我走进隔壁的陪护室,轻点屏幕启动暖风系统,“纪青逸,你要是再因为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而发烧……对我来说才是大问题。”
讲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改平时生人勿近的疏离和锐利,声音也放低放轻了许多,克制而珍重地显露着关切。
我披着他的衣服乖乖点头,然后接过祝羽书递来的温水,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抿:“我知道了……”
整个过程,祝羽书都安静地注视着我,很有耐心。等我喝完这杯水,他才从我手中拿过纸杯,平静地展开下一个话题:“贺子潇是跟我同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的,而且是你告知的,对吗?”
这人的目光分量极重地压在我身上。
与其说是疑问句,不如说是已经在心里预设了答案,稍微走个形式。
我没想到他连这种事都能知道,慌乱了一瞬:“这个……我……”
我偷偷瞥了下祝羽书的脸色,委委屈屈地塌下肩膀:“好吧好吧,是同一时间,我需要他帮忙调度医院里的事。”
祝羽书点了点头,然后力道不算温柔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我的脸:“我刚才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见到贺子潇了。他在快步往门诊楼走,身后领着好几个人。”
……原来是猜的啊,早知道就不承认了。
我刚冒出这想法,祝羽书就若有所感地挑起了眉:“我知道贺子潇是什么样的人,他作为一个纯粹的功利主义者,既然已经在贺家站稳脚跟,就绝不可能为其他人的事上心到这种地步,凌晨不睡觉亲自跑来医院处理。除非……是你向他提出来的。”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微妙,仔细琢磨一下,好像还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反正不是在夸贺子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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