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晋王口中说着庄严肃穆、能吓倒一片大儒的话题,沈轶依然能用随意语气,说:“掌天下之权,受天下之责。”
晋王念了两遍这句话,叹道:“若不愿受天下之责,也无法掌天下权柄。王朝末年大抵如此。”
虽然是个道士王爷,但前朝历史依然是晋王的必修课。他这么说,就是想起过往百姓揭竿而起、黄袍加身的时候。往上去数,自家祖辈走的也是这条路子。
一时之间,心有戚戚。
沈轶听着,说:“王爷之心却不同。”
晋王一怔,略觉尴尬,没有接口。
沈轶没有在意晋王的神色,继续道:“只要王爷往后为万民解忧,那是无论是因为爱民如子,还是因为修人间道、走通天路,都无不同。”
晋王意外。他原本以为自己又要听一番之乎者也的“教导”,可沈轶的说法,与他从前听来的那些都有差别。
他屏息,听沈轶讲话。
沈轶说:“我与师弟如今与王爷同行,所为不过是在王爷得道升天时,借一脚王爷的通天路。王爷知道这点,莫非就要赶我们走?”
晋王脱口而出:“自然不会!”他感念沈轶他们给自己指出正路还来不及呢,再说,人家可是老君弟子。把人赶走了,以后他飞升上界,还要不要混了?
沈轶:“王爷让万民安居乐业,万民如何还能怨恼王爷?”
晋王:“……”陷入沉思。
沈轶便笑笑,拉着缰绳,往兰渡身边去了。
旁边的护卫们:“……”高,实在是高。
接下来一路,晋王的人马再未降过速度。
可他们前期的确落后太多,以至于终于振作起来的晋王每天都在发愁,嘴巴里念叨:“二哥的封地去京城,一般要两个月工夫。十一弟的封地要更近一点,但他们平常去的时候,都要带上大车小车,如今却不一样了!”
眼看晋王眼下有了青黑色,嘴角也长了燎泡,沈轶和兰渡对视一眼,都没开口。
他们已经选择了晋王,就不会再让剩下两个皇子有机会成功。
宁王、齐王现在都在山里迷路。某种程度上,这对那两个人来说不是坏事。要没有沈轶掺和一手,两家队伍此事已经抵达京城,且在宫中厮杀起来,完成了开朝以来最血腥的一次继承。
败者脑袋落地,胜者却也不能高枕无忧。前面说过,无论齐王还是宁王,性子都与老皇帝很像。但老皇帝偏执多疑的同时,有足够的精力去独自处理政务,也有足够的手段能让朝堂平衡。齐、宁二王却不同,沈轶推演了他们上位的结果,无论哪一边,都将在十年、十五年之后迎来一场民怨动荡。
所以,这两位还是安安生生当王爷,老老实实待在封地里吧。
二十日后,一路提心吊胆的晋王终于来到京中。
原先以为自己一定无戏可唱了,可一路打听,才知道两位兄弟竟然真的没有出现过!
一直到登基大典结束,才远远传来两个王爷的消息。说他们终于从山林里走出,队伍都早已断了补给,以树皮为生,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
晋王——如今是天子了——摸摸自己头上的帝冕,想起什么,去看一路走来都气定神闲的沈轶和兰渡。
天子问:“沈先生、兰先生,你们可是早就知道这些?”
沈轶抬了抬眼皮,兰渡微笑一下,回答:“天机不可泄露。”
天子心尖猛地一跳。他挺直腰杆,做出端正姿态,提醒自己:别忘了,你旁边的两位可是大有来头。
登基的天子,在孝期结束以后,发出的第一道旨意,是奉沈轶、兰渡为国师。
圣旨一出,满朝震惊。
以首辅为代表的文官们当即提出抗议。理由无非是:这两人在民间是有薄名,可他们何德何能,有资格立于朝殿之上?
天子虽一心寻仙,却也不傻。他知道,首辅等人的抗议,更多是一种试探,想知道他这个新帝是否可以被文官们拿捏。
当然不行!
他登基,就是为了能够在万民有难时一言九鼎。可如果在第一次交锋时就失去话语权,他的通天路还要如何筑就?
一不被众人看好的新帝,在面对首辅等人时表现出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强硬。
文官们要罢朝以示决心,天子就让自己从封地带来的人们顶上官职。
文官们要在宫门外跪谏,天子理都不理,只让护卫在要出事时拦上一把。
慢慢地,文官们惊恐地发觉,已经不是他们在威胁天子,而是天子真的不需要他们。
两边的第一次斗法以新帝大获全胜、首辅告老还乡为结束。回到朝堂上的文官们看着天子所在的方向,忧心忡忡,一个个叹道:“陛下轻信那些江湖人,国将不国!”
然而——
国一年比一年强盛。
新帝登基的第一年末,沈轶拿出了改良过的麦种和稻种,说是老君梦中所赠。
第二年春耕,用的就是沈轶拿的这批种子。长势大好,粮仓爆满,哪怕一再减税,各地粮仓还是再装不下,只能把陈粮清出。
朝堂安静了一半。
第三年,沈轶拿出了改良过的水车,说是曾见仙界用上此物。
农具改良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农人们轻松许多,可以用空下来的时间再寻其他差事。
第五年,沈轶拿出了纺织机。
去寻“其他差事”的农人们朝纺织厂涌去。同一时间,纺织厂里还出现了一批特殊的工人。
他们正是曾经花楼中的花娘、小倌。原来新帝每日数着自己的通天路造了多少,眼看从京城往外,北至草原,南至海线的百姓都能填饱肚子,纺织机的改良、制造自己也插不上手。抓头搔耳的新帝在微服私访途中,终于找到一件自己能干的差事。
从这年开始,全国上下的花楼陆续关停。在沈、兰二人忙着搞基建的时候,新帝开始与文官们在朝堂上争论取缔奴籍、贱籍一事。
他遭到了登基以后最大的一波反对。文官们的意思,皇帝不喜花楼,关停就是。可若是连奴籍贱籍一并取消,那么从宫中宫女太监,到朝堂诸位家中的丫鬟小厮,都该被一并驱出。到那时候,这么一批人去往何处,同样会成为问题。
登基时都没有退却的皇帝,到这会儿终于稍稍退了一步,勉强同意可以不废除奴籍贱籍,可主家打杀家中仆从不再遭到赦免。再有,花楼的事情,必须上心、尽心去办。
臣子们忙不迭地点头
他们不知道,当天晚上,皇帝回到宫中,感慨地对自己从前的世子妃、如今的皇后说:“沈国师、兰国师他们说得对。若想开一扇窗子,旁人不愿,便说我要掀了这屋顶。到时候,原先不愿的人,也必须得愿了……”
两人身侧,如今刚刚八岁的太子綳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砚雪x时淮】
这件事发生在谢砚雪和时淮都还年少的时候。
时淮十五岁,谢砚雪也不过十九。七月渐近,周围的郎君女郎商量起要与谁结伴同去乞巧会。这算是夏日里难得的热闹时候,人人都显得期待。
谢砚雪拐过廊道,见到霍明风在与一女郎讲话。听到脚步声,女郎“呀”了声,却也坦荡大方,和谢砚雪打招呼:“谢郎。”
谢砚雪远远一笑,知道这是来约二师弟的女郎。他知晓两人私下大约还有话说,于是不多停留,很快走远。到了园中,碰到小师弟。
小师弟愁眉苦脸,从另一边走来。谢砚雪见了他,心中揪了一下,叫住对方:“小淮?”
时淮抬眼看他,面上立刻绽开一个笑容:“师兄!”快步来谢砚雪身边。
谢砚雪打量他片刻,问:“你怎么了?”
时淮眼珠转了转。他刚才听到有女郎私下在讨论,要约谢师兄,要约霍师兄……二师兄如何,他不太在意,大师兄却不行。
但这话也不好直说。他不知道大师兄喜欢郎君还是女郎,怎能横冲直撞地剖白心意?……就连时淮自己,对他心底那份思慕也带着踟蹰。他总会迷茫,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思慕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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