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妻儿怎么办?上头双亲怎么办?
退一步说,他们受了李家的恩情,就更该保住自己。
他们有活干,就能挣钱。李家那堆人,说不定还要他们接济呢。
族亲之间的关系有多脆弱,江知与最是明白。
大恩又如何。
能翻身做主,谁想当奴才?
他怀孕以后,有了新的习惯性动作——无意识摸肚子。
摸着肚子,他的心总会变得柔软。
搞垮李家,是大快人心之事。
他要开开心心的办。
江知与长得好,孕夫的形象更让他纯然无害。
他轻声细语,眉眼间似有忧愁,满口都是为他们打算。
“我们家不缺人手,你们知道的,放个招工消息,多的是人愿意来。江家油坊不比李家,可多给两年时间,江家油坊发展起来,有了规模,有了货量,李家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是熟练工,都知道流程,也会干活。我想着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离了李家,还有活干,我也省了再教新人的时间。大家一起把钱挣了……”
这话说得真诚。
江知与也不再是只有善行而无锋芒的小哥儿了。
他话锋一转:“你们来不来,我们家都要做生意的。到时新人培养起来,不会有那么多的空缺给你们,你们都早做打算。多的话我不说了,还是老话,我们家缺人,你们来了,我不会亏待你们。你们能带人一起到江家油坊务工,每带一人,我给三钱银子。”
李家油坊的人数,江知与早有数目。这就是明明白白,拿钱挖人。
用的数额还少,没有高薪。趁人病,要人命。
陪他同行的是徐诚徐武兄弟俩,并三个年轻镖师。
都是一起长大的人,从前都知道江知与性子软和又乖巧,看账管家是一把好手,都头一次跟着他到外面主事,这几天跑下来,连徐诚都对他刮目相看。
没想到啊。
在家里养胎时,面团似的人,竟也变得有城府,利诱威慑两相结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熟悉得像根老油条。
回家路上,江知与坐的马车。
他回想这阵的忙碌,笑着跟徐诚说:“诚哥儿,我好像懂你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管家,不代表他要守在家里,事事亲力亲为。
操持家务,也不代表他不能出府。
他可以选择他要做的事,他也要学会信任人、善于用人。
家事不耽误,又能遵从心意,做自己喜欢的事。
徐诚挑眉:“那我说的事,你想做吗?”
江知与重重点头:“想!”
徐诚会管人,但不会管理,经营上有所欠缺。
他要办一件大事,努力挣个功名。
炼铁,他不沾手,不过问。
但制糖,丰州也可以!
徐诚说:“我俩一起,不比男人差!”
江知与很心疼他,摇头道:“错了。我们都比男人强,我们一个顶俩!”
徐诚呆了一瞬,没忍住失声大笑。
“小鱼,你脸皮厚了!我喜欢!”
笑一阵,徐诚问他:“你跟你夫君商量过吗?我没听你说。”
江知与摇头。
他还没跟谢星珩说。
这阵子忙,他俩都累,夜里说着李家的事,没拿其他的扰人心神。
江知与脸上笑意变得愈发柔和。
直到共患难后,他心里也常常发空。
在亲密关系上,他只知道掏心窝子对人好,多的不会。
他很幸运,小谢知道他的好,都记着,没有把他的心意糟践了。
可掏心窝的人,容易无所保留。
他一无所有,而小谢扶摇直上。两人距离拉开,他心里又会自卑、焦虑。
怕离远了,谢星珩会离开他。
怕他没有什么能给谢星珩的,这场夫夫关系,就难以维系。
但他到外头来做事,信心增长后,也体悟到了一件事。
夫夫关系,不是人情往来。
需要用心经营,但维系情感,不是与别人家的关系打点。是真心对真心。
他这般自卑、害怕,是看轻了自己,也看轻了小谢的情义。
也是因此,他决定去闯一闯。
他渴望走出家门,也想让心灵变得富有,那就去做。
“他会支持我的。”江知与很笃定。
小谢一直鼓励他做自己,也尊重他的意愿。
知道这件事,只会为他高兴,而不是阻拦。
第71章 断了脖子的鸡!
江家后续打算,暂且不提。
李家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老李头因活动搞砸,吐血数次,亏了心力,郎中用了精贵药物,灵芝人参全上了,给他吊着命。
这也把账上的余银花得精光,他们再换不来银子,半分体面都保不住,出门买东西,都要以货相抵。
紧接着,府上会发不起月钱;油坊、油料田,都给不起工钱。
一个月、两个月还能拖,时间长了,人心反了,他们家只能完蛋!
老李头昏迷,出不了主意。
李玉阳被一屋人催着,努力平息静气,记着父亲说过的,只要守住家业,东山再起只是时间问题。
他也深信这一点。
百姓会买油的,他们也没有做特别过分的事。
很多大商户还欺压邻里街坊,打死了人都用银子摆平,他们家门口那一阵,算不了什么。
李玉阳常在外头混,知道流言伤人。
现在江家势不可挡,他们家就让一让。
过阵子,再翻出旧账。
油坊在,还有翻身可能。
油坊没了,他们就什么都没了。
他下死心,找他娘亲拿了地契田契,要变卖其他家产,来守住油坊。
家里自然是闹。
老李头妻妾几个,孩子众多。
李玉阳能当家,但家产也有他们的一份。
从前不争不抢,是因为知道不管如何,总能分到一口汤。
乖一点,懂事一点,主母拦着,老李头都会给一份。都是自家孩子,哪能苛待?
如今老李头不省人事,能不能活,能活多久都两说。
李玉阳拿了油坊,再把其他家业典当,他们能有什么?一辈子都靠那点月例过日子,到死都要看人脸色吗?
他们来闹,就是决意撕破脸,李玉阳母子俩压不住场面。
李家宅院面积有,为低调行事,装点很少,家具木料都少,隔音也就弱。
空空的屋子,嘶吼声荡出回音,被无限放大。
他们闹来主院,静养身体的老李头隐约听得见,但睁不开眼。
他已没有心血可流,眼角淌泪。
守着伺候的小厮一看就去外头禀报,李玉阳砸了一桌杯碟,掀了桌子。
“吵吵吵!爹还没死你们就想着分家!我说保油坊,我有说不养你们不管你们吗!你们是想把爹气死吗!”
没人希望老李头死。
这个家,没有老李头,哪能撑得住。
闹事的人也慌张,茫茫然站原地,气势一弱,就难以续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
油坊来了坏消息。
“油坊的人都在说我们家要倒了,不如现在就去江家油坊干,去得早,能占个位置。去晚了,他们离了油坊什么活都不会干。李家都能倒,他们再凑钱开个小油坊也成不了大事,要早做安排!”
油坊管事是李玉阳的嫡亲表哥,是他姑姑李雪芽的长子。
李、江两家的恩怨,是因李雪芽的亲事而起。
老李头对妹妹亏欠,照拂他们家良多。
现在这位名叫唐谦的表弟,满脸愁容忐忑,小心翼翼望着表哥。
李玉阳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什么?”
榨油是核心技术,他们家一个外人没请,自家族亲之外,都是连带的姻亲关系,全都是沾亲带故的人。
自家人,稳妥。有事还能联合族长内部收拾,不怕出去外传乱说。
怎么他们想着去江家?
他们两家是死仇,往江家跑……还是这个时候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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