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上路进山,他往没有路的林子里走,弯刀在身上挂着,手里用一把精铁铸就的长剑,又能砍枝叶开路,又能当登山杖,十分好用。
他一路用石灰粉涂抹树干,留记号,方便返程。
因惦记着日子,怕林庚今天会来,他打算等到日落就走。
夏天日头长,日落时分返程,天黑就能回家了。
林庚爱夜里出没,能赶上。
铁矿不好找,徐诚也不知道怎么找。
他走一段路,就挖几下。
来得晚,还开路挖山,没走多远,天边就有了落日红。
徐诚擦把汗,长叹一声,站原地歇会儿,又拿水喝。
他一下午没补充干粮,纯喝糖水,能撑得住,但糖水是真腻啊,他口渴得不行了。
这么想着,他听见了两声鸟叫。
对暗号的鸟叫,跟真实的鸟叫有区别。
最明显的一点是,鸟叫声随意些,没有规律。暗号则有长短节奏。
徐诚回过头,看林庚就在他身后不远的树边站着。
不知来了多久,软骨头一样,站不住,走哪里靠哪里。
徐诚让他别挨着树:“小心有蛇爬你身上。”
林庚朝他走来,看看徐诚挖的数个浅坑,脸上是经年不改的痞气。
“你看见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徐诚更多的是惊喜。
毕竟心里来来回回的惦记一天了。
不过他听见了鸟叫暗号,就稍稍收拾了下心情。
干嘛要那么开心。
显得他很想见到林庚一样!
徐诚没答,把他带来的工具,都给林庚拿。
林庚接了铁锹,顺手在地上挖了下。
他用劲猛,一锹下去,碰到了硬石,震得他手掌发麻。
“好硬,你挖石头做什么?”
徐诚多数时候,都是诚实大于脸面。
他在林庚面前,有过很多丢人时刻,糗事没少做,更是不用在乎什么。
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是相处久了,反而越是生分。
他会要面子,会不好意思,会想藏着一点小心思。
他要是找到了铁矿,他能一蹦三尺高,叉着腰,仰着头,得意滋滋的跟林庚说他来山里挖铁矿的。并且找到了!
可他没找到。
而且他事到临头,才想到来找,也没多大的诚意。
他灵机一动,跟林庚说:“附近挖出来几个温泉眼,我闲着没事,过来再找找看。”
说话间,两人往外走。
林庚问温泉眼大不大,“去玩吗?”
那边都没有开发,挖出来,做了标记,要泡温泉的话,得修池子,否则都是泥。
泥里可能还有虫子、水蛇,多吓人啊。
徐诚给他胡乱画饼子:“等我忙完这阵,给它修修,到了冬季,就能泡上了!”
林庚记下了。
路上没人说生辰的事,一起回糖厂,吃的大锅饭。
徐诚在糖厂有住所,晚上他俩不在这里休息,晚饭过后,出去玩。
趁着夏夜,林庚带他去捉萤火虫。
拿了个纱织灯笼,抓一只,就亮一点。
徐诚性子野了点,但也是乖乖的,夜不出户。
他又没长在村落,这般野趣景象少见。
一路抓萤火虫,又一路走着。野草刮人,还有蚊子和小飞虫往他们身上飞,在他们脸上咬。
气氛又是浪漫,又是糟糕。
再往前走一阵,有一片空地。
林庚让他等一等,徐诚就没动。
空地前面临河,小河流映着天上繁星。
河边草丛里,林庚弯腰躬身,手里忙活。
他放了一笼笼的萤火虫出来,地上的萤火比天上的星河还闪亮。
徐诚微微张大嘴巴,看呆了。
然后被飞到嘴里的蚊子扫了兴,连“呸”好几声。
林庚不介意,也在挥手赶小虫子。
“漂亮吧?我让人准备了三天。”
徐诚只恨没有带大蒲扇出来,嘴里说着漂亮,心里想着:难怪这几天都没有见着其他人。
他问:“你怎么想到捉萤火虫了?”
林庚惊讶侧目:“你居然问我?”
徐诚收到了明示,但美景当前,他绣的那个丑东西更拿不出来了。
他装糊涂:“怎么了吗?”
林庚:“……”
他上下下下打量徐诚,看徐诚“啪”一声在自己脸上拍一巴掌,拿下手掌,吹走一只蚊子尸体,默默无言道:“我们回吧,这虫子不看了。”
徐诚不乐意
夏天哪有地方没有蚊子的?
不过是被咬几口,忍忍就是。
这番景色,费心思又难得,他还没被人这么哄过呢。
林庚就说:“也就是你了,别人都不愿意跟我一起看虫子。”
徐诚很想哈哈大笑,怕飞虫钻嘴里,憋了会儿,他捂嘴巴笑。
笑声有传染性,带着林庚也一阵乐。
等萤火虫四处飞散了,他们才结伴回家。
徐诚提着的灯笼,还是装满萤火虫的纱织灯,到了家门口,他把灯笼给林庚提着。
走夜路,带个灯笼方便。
林庚把这一笼萤火虫也放了。
他夜里出没,就是想藏身,提着灯笼,太显眼了。
虫子放完,他没走,徐诚也没进屋,两人站门口,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徐诚催他走。
林庚又一次诧异:“真的假的?”
徐诚着实心虚了。
他情绪外露,心虚起来很是明显。
他心虚,林庚就感觉有戏。
“你忘记了,还是没做准备?”
话到这份上,徐诚感觉怀里的丑香袋都在发烫了。
他低头说:“我没做准备。”
林庚了然点头:“好,你记得就很好了。”
他话说得懂事,人却不老实。扯着徐诚的左右手,抬抬放放,像是要在徐诚的咯吱窝里找礼物一样。
徐诚给他逗笑了:“做什么,哪有这样子要礼物的?”
林庚摊手:“没办法,估计也没哪个寿星需要亲自来讨礼物。”
徐诚被说得,脸皮绷不住。他眼睛一闭一睁,就从怀里把丑香袋拿了出来。
“我只有这个水平,你爱要不要。”
林庚真是没见过这么丑的香袋。
丑到极致,很有特别的萌感。
他收下了,顺道笑了几句,被徐诚揍了两拳头才老实。
林庚把空空荡荡的纱织灯笼塞回徐诚手里。跟他说:“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徐诚侧侧耳朵,表示他在听,但也在为林庚的笑话而生气。
送上门的耳朵,不咬白不咬。
林庚俯身,凑近跟他耳语:“我父亲答应我们的婚事了。灯笼里有我们的婚书,你记得拿出来。”
徐诚怔住。
这一愣神的功夫,他被林庚咬了下耳朵尖。
他猛的回头,又被预判动作,嘴唇擦过林庚的脸颊。
徐诚这辈子的脸红,都贡献给了这一刻。
他心脏也急跳起来,有一瞬不知所措。
关于婚事,他自知希望渺茫,想的是及时行乐,以后的事以后说。
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正在家门口,他们不能一直站这里说话。
林庚又跟他说:“可能比我想象中快,但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种成亲。”
徐诚思绪被拉回现实,问他:“那是哪种?”
林庚说:“可能是指婚。”
太阳底下没有秘密。
他愿意黏着平民小哥儿,是新皇喜闻乐见的事。
或许还以为这是羞辱,挑一个机会,当众指婚,不给他拒绝机会,让他在权贵圈子里,丢尽脸面。
他不认为这是羞辱,只希望徐诚到时也别多想。
徐诚扬起笑脸:“这倒好了,省我们许多事!”
管别人笑话不笑话,他们能光明正大在一起,还强求什么?
林庚拍拍他头:“那我走了,这香袋,我会供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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