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已传达,能否拿到,就看杨飞的本事了。
谢星珩又给刘进贤递了话,要他联络其他“刺头”,以扩充反抗民兵的势力。
有一个人领头,其他人便有了归处。
同时,要再让人过去做联络人,从旁引导。
除却民兵势力之外,城内的联络点也要建设。
其他小刺头、因家庭情况无法脱身,放手一搏的人,就可以留在城内接应。
那么多弟兄,都要过日子的,跑得出海城,去了别地也是做流寇。不如在这里,互相报团取暖。
朝廷不会放任当地滋生大量反民,他们终会重见天日。
新年第一天,盐价上涨。
百姓们消沉,这个年过得没滋没味。
到初五开市,他们不出意外,发现粮价也上涨了。
江知与原计划是战事波及到海城后,再去布施粮米,以作接济。
结果被称做大启心脏的海城,先是盐、再是粮,不过两月,就把百姓们压垮了。
先倒下的,是一批批的沿海地区百姓。
沿海地区的百姓倒下,最先影响到了盐课司。
朝廷的盐场、百姓家里的盐灶,都要大量的人手来当差。
已经叛逃了一批百姓,再又死一茬,谁来制盐?他们把官袍脱了,自去制盐?
但盐课司的人在海城嚣张惯了,这回倒霉,其他衙门都在看笑话。
这件事很好解决。
盐课司的人只需要一个个的扣帽子、泼脏水,海城各衙门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必得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但这要多久?这期间要死伤多少无辜百姓?
江知与不能等。
他即刻召集当地皇商查问,盐价是朝廷明令定下的,粮价又是怎么回事?
皇商有监督市场之责。他要把当地的粮价降回去。
他上任至今,快四个月了,受他领导的皇商,在大事上很客气,不愿意得罪死了。在小事上,又多有推辞,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只愿意糊弄他。
江知与从不挑剔,给他什么账,他就看什么账。
但别忘了,他们在海城,不是孤立无援的。
盐务卷宗他都能看,皇商的账本,又是什么难得的东西?
地方清吏司衙门不大,五个郎中都没有单独的值房办公,他亦然。
他与另外几个主事同屋共事,叫来几个皇商,就已把屋子挤满。
因他要下调粮价,别的主事还看热闹,都朝他这里投来目光。
他有糖厂,没人小瞧他。都想知道他上任以后的第一件公事,会办成什么样,是他赢,还是下面这些小鬼赢。
江知与后靠到椅背上,捧起一叠折子,一个个的点名。
“武大人,你在茶叶采购一职上,仅去年一年,就贪墨三千三百零七两二钱银子。这是本官列的条目,你看看。”
江知与将最上面的折子抛出,手腕轻轻一甩,就稳稳落在了武大人怀里。
姓武的皇商抬手,刚好压住了折子。
他惊疑不定的翻开折子一看,立时冷汗直流。
上面赫然记录着他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地与某人,克扣了多少茶叶,收受了多少贿赂。
银两之外,还有他挑刺,变相收茶农钱财的事。
他立马哑声。
江知与点名下一个。
“于大人,你从去年十月起,截止到昨日,总共从粮仓搬出粮米三千斤一百零三斤。你家小厮从今年初五开市起,就在街上挑担卖米,敢问这些米,是不是同一种米?”
芋泥啵啵
他再次抛出一封折子,这回是于大人收了。
于大人嘴硬。
“我们做官的,又跟生意沾边,我猜着今年粮价会涨,所以囤粮来卖。粮仓丢了粮,大人应该派人去查,而不是怀疑下官家的粮食来源。”
江知与勾唇笑道:“请于大人看折子。”
他太过笃定,让于大人心里直打鼓。
这位嘴硬的大人,翻开折子看一眼,见上面连他偶尔拿米袋装的一两斤粮米的数目都记得,眼睛就微微瞪大。
江知与看他神态,语调轻缓的给他加码。
偷偷囤粮算不得大罪过,但若跟军饷相关,与通敌相关呢?
做官的,尤其是文官,不能熟练放大罪名,有效关联,那是失职。
江知与说:“如今是战备期间,你私拿粮草,是为偷军饷。你家小厮在街上散卖,各处游走,有通敌之嫌。于大人要本官查,本官便好好查一查。”
于大人噗通一声跪下了:“大人明察!卑职绝对没有通敌!也没拿军饷!”
那他拿了什么?
于大人自圆其说:“下官是鬼迷心窍,想着多卖些银子,好多凑些军资,以做战时之需!”
江知与轻笑:“同朝为官,你跪我,是要我死啊。”
于大人忙不迭爬起来。
江知与不搭理他,点了第三个人的名字。
海城盐多,又有海鲜。这些东西,在外地是稀罕物,长途运输不新鲜,冰链未普及,所以多是腌制售卖。
以咸鱼来藏盐,是私盐售卖的最常见手段。
咸鱼咸不咸,是上官说了算。
江知与再次抛出一封折子。
“姚大人,贩卖私盐是什么罪?官盐私卖又是什么罪?故意胡说咸淡,逼得良民卖身抵债,又是什么罪?”
他说着,站了起来,余下的折子,他不点名了。甩手都抛了出去。
这些人的罪名相对小一些,不用拿出来点名,不留退路。
他们翻开折子一看,无一例外,紧跟着低头不语,再无来时气势。
江知与目光逼视:“请问诸位大人,粮价可以降了吗?”
他们都说可降,声音不齐,但意思明确。
“下官这就去请城里粮商来议事!”
江知与不要议事。
“我说的是降价。”
江知与点了姚大人的名:“姚大人,这件事你若办成,我可以为你请功。粮价降了,民怨可平。”
将功抵过,得个从轻发落。
把这件得罪人的事办好了,罪不及家人。
姚大人嘴唇发白,额上汗珠粒粒清晰。
他咬牙低头,躬身应下。
“是,下官领命。”
满屋的皇商离开,其他主事看江知与的神色变得凝重又警惕。
看皇商们的反应,罪证必定铁如山。江知与不显山不露水,把人的底细都摸清楚了。
在海城的职官,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江知与回身望着他们笑笑:“各位大人放心,我这人做事,信奉做人留一线。你们不与我为难,我们便是好同僚。往后请多指教。”
几个主事坐不住,起身回礼:“江大人客气。”
姚大人办事利落,豁出命做绝了,也恨上了江知与,凡去谈降价,就大肆宣扬江知与记账的本事。
“不知他在哪里看的账本,这几个月又看了哪些账本,摸了哪些人的屁股,各位大人,好自为之吧!”
消息传到谢星珩耳朵里,他极为不爽。
什么叫他家小鱼摸了别人的屁股?
姓姚的不识好歹。
那他就做一回小人。
谢星珩让人传话:“姚大人自知罪孽深重,死到临头,攀咬同僚,污蔑上官,其心可诛!”
事情办完,下值回家。
谢星珩坐马车上,人不老实,让江知与摸摸他的屁股。
江知与嫌他不正经:“这又不是同一个屁股。”
谢星珩说:“万一我另外一个屁股也不干净呢?”
江知与:?
“你藏私房钱了?”
谢星珩:“……”
这又何尝不是送上门的银子。
谢星珩抓住他的手,硬拉着摸屁股。
“摸了这个屁股,就不能摸那个屁股了。”
江知与被他逗得不行:“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查你的账目。”
谢星珩摇头,神秘道:“你不懂,我那个可是小金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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