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睡到自然醒。
三个孩子都不在家,都被谢星珩送去上学了。连岚哥儿都被他说服了,继续去顾老爷那儿上课。
而谢星珩本人却在家里,没有去上值。
江知与猜到他在家的原因,心里暖暖的。
过了四月半,气温日益升高,换季的衣物、被褥,都要挑着晴天洗洗晒晒,放置归纳,再拿夏季的衣裳、薄被出来。
家仆们有条不紊的忙着,院里院外的都挂满了衣服被褥。
沈钦言给的书童墨尘带着两个小厮找了块空地,把书房的书都搬出来晒晒。
谢星珩则在房门外的台阶上坐着,捧了本书看,手里摇着扇子,在扇身前的小炉子。
炉子上放着只瓦罐,里头炖着汤,被风一吹,浓香弥漫,很是馋人。
江知与喊他一声:“小谢。”
谢星珩回头看,笑脸洋溢:“醒了?正好,汤底熬好了,给你下碗面吃吃。”
江知与不算太饿,过来挨着他坐,脑袋自然往他肩膀上靠。
人醒了,精神没缓过劲儿。
回到京城,旅程才告一段落。他知道有谢星珩照看,放松了睡一觉,还把眼睛给睡肿了。
话还没说两句,哈欠打了不止一个,看样子回笼觉的倦意已经来临。
谢星珩没忍住训他:“说好了不急,晚些时候回来也没关系,怎就这么赶?看把你累的。”
家里跟筛子一样,没几个知心人。现在满屋子的家仆走来走去,江知与不好细说,便讲:“我想你了嘛。”
一句话给谢星珩说哑火了。
谢星珩使唤人把躺椅搬到院子里,叫江知与再躺躺。
躺椅下边有圆弧底座支撑,躺上去摇摇晃晃,很招瞌睡。
这个时节,盖个毯子就够。
要是谢星珩躺上去,秒秒钟就睡着了。
江知与就睡不着,满院子都是人,人赶人的望着他睡觉,他想想就不得劲。
他这会儿饿了,想吃饭了。
想吃饭,熬好的汤底就用来煮米线,算个配菜。另外给他做了些清淡爽口的素菜,两个酸辣开胃的凉菜,再有三盘素炒肉,沾沾荤腥。
江知与吃着夸着,直说谢星珩会来事儿,会照顾人。
谢星珩:“是个贤夫。”
江知与听了笑,笑一阵,瞌睡醒了些。
他跟谢星珩说了点南下的情况。
堂哥停职在家,家中一切都好。家里小哥儿三岁了,像堂嫂多一些,很伶俐,瞧着也是个爽利性子。
而堂哥虽没了官职,当地百姓对他依然爱戴。有些处理不了的事,都会上门来找他。
当地是以族群为集体,族群里也有受排挤、被欺负的,这批人是最拥护江致微的人。也是在新县城建设上出力最多的人。
新县城还在建设之中,就有人早早搬过去,开始新生活。
父亲想要堂哥回来,今年没成。
“估摸着守孝完,再看朝廷的安排。说不准他会继续在津口县任职。当时话没说死。”
徐诚那头说得少。
只提了一句孩子的情况。
再就是丰州县的事。
谢星珩升官的消息,是江知与这回回家给他们说的,合伙人们都振奋得很。自认有了靠山。
家中一切安好,大哥大嫂的养殖场开始做腊货,也在晒肉干,将肉类的保质期延长,以销售到外地,来解决当地的货品积压问题。
两个爹主要管理逛小集,两人不求有新的突破,只求稳住现状。上下一心,都挺好。
舅舅一家主营皮料生意,但和津口县的皮料一样,属于隐藏状态,展露出来的不多,眼下是以香料生意为主。
“二表哥有孩子了,是个小哥儿,我走的时候,表嫂又怀了一个。我看他还跟以前一样,总不在状态,不过舅爹给他们夫夫俩开了间糕点铺子,是表嫂的老本行,这铺子倒是经营得不错。”
最后,江知与说了下孟培德的事。
恩师一切都好,精神比从前更好。家里有孩子能撑起门户,他便放心做学问。人不在朝堂,心更宽阔。
谢星珩听着很是感慨。
他也想回家看看。
京官难得出去,等他哪天做了监察御史,说不准能借着这个职务,绕圈子回家一趟。
饭后,夫夫俩闲聊消食。这会儿就说孩子们的事。
岚哥儿的心情调整好了,能接受性别差异,有想学的东西,江知与往后会多带着他。
六岁的孩子不用避嫌,等到八岁十岁,就不好继续送去顾家。
顾家都是些小郎君在读书,放个小哥儿进去,总归不合适。
这两年就读读书,跟顾老爷学些道理,日常再习武,看进度,有点功底了,再带他去庄上选匹马。
庭哥儿的心情,江知与还要再摸摸。
谢星珩摇头:“不用摸,他就是不适应。头一回兄弟分开,想要跟着你们走,我没同意,他本就委屈,我再盯他功课,让他受累,他就更委屈了。原是个懒性子,这几天多哄哄,再让岚哥儿跟他玩玩,这事就过去了。”
江知与点头应下。
该说的都说完了,要说他们的事。
江知与望着谢星珩,似在组织语言,又似在用目光细细描摹他的样貌。
谢星珩在翰林院待了两年多,人变得温润不少。他总说要锻炼,从前还会跟江知与比划“情意绵绵剑”,如今两把林庚送来的黑铁剑,夫夫俩都很久没拿出来用过,就连平时练武的木剑,也是江知与用得多,谢星珩那把,都起灰尘了。
他越来越有文人样,锋芒都藏着。说沉寂,就圆圆润润,悄无声息。
江知与知道他的性格没变,开口说话一如从前。
所以在这般注视之下,心里难免升起令他内心焦灼的无奈。
谢星珩不是滥好人,不会碰见什么事都要去管一管、帮一帮。他会审时度势,会根据情况来。
就像他最初从难民堆里出来时一样,他有限的能力,会先庇护家人。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才会帮扶其他百姓。不会一开始就广而济之。
他写商务令,是皇上要他写的。他为表衷心,也没为此求赏,他真心希望当权者能为百姓们做些实事。
底层的百姓太难了。
可现在,因着这个商务令,百姓们更难了。
谢星珩要是知道,心里不会好受。
江知与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
他垂眸,决定再找表哥确认一下。过段时间,宋原会来京城一趟。
谢星珩在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一些事——应该是徐诚跟他说了什么。
让他这样为难,可能是立场问题。
在谢星珩看来,不打仗,就没有立场问题。他始终是大启朝的臣子。
打仗,才会牵扯到立场问题。不过他是文官,没有直接参与到各项事务里。输赢与否、他更偏向谁,这都没大影响。只要他还要利用价值,谁当皇帝都不会轻易动他。
谢星珩皱眉。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皮料生意暴露了?
也不可能。
若是皮料生意暴露了,他俩哪能这样坐着互相看来看去,早被捉了。
他想着想着皱起眉头来。
江知与一抬眸,就见他皱眉沉思。
“你在想什么?”
谢星珩回过神:“想你在想什么。”
江知与先是笑,后又说他笨。
“我能想什么?我除了你,还能想什么?”
谢星珩可不会被没有营养的情话骗到。
他让江知与多说两句,江知与不多说。
谢星珩就想让江知与给他掏掏耳朵。
说来不好意思,谢星珩不会掏耳朵。
小时候都是他妈妈给他掏,这是为数不多的亲情时刻。长大了他是请人来掏。
江知与掏耳朵的技术,被他缠磨几年练出来了。
掏就掏,谢星珩还要在江知与腿上找个舒服的姿势。挪来挪去,招了两巴掌,他才老实。
这一下午没什么事,夫夫俩互相掏耳朵,又补了个觉,睡醒去接孩子下学。晚上在外头下馆子,找了个临湖的酒楼,在二楼湖景厢房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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