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乔乔怎么从刚才就一直站窗户那,你去看看他吧。”
陆然“嗯”了声:“他想事儿的时候就这样,我看着他呢,没事儿。”
阮乔的目光望着窗外没有焦点,他感觉好像又回到了12岁那年,那样的迷茫和无助。
这些年一攒到钱他立刻都给妈妈打过去,表面上看起来过得还行,其实全是他卑劣的自尊心在作怪,事实上他和春生好像也差不多。
今天的事故看上去是春生没有守着电水壶,但如果他没有买回来呢?宿舍本来就是禁止带入违禁电器的。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不是掰扯这些的时候了,无非
就是一个人完蛋,还是两个人共沉沦。
虽然陆然愿意帮忙,但阮乔却是知道,他不可能让陆然替自己出钱的。
这些年和陆然还有嘉阳之间,除了一些礼物,他们再没有其他的利益往来。
也有人说过他傻,但阮乔觉得这一步踏出去了就是深渊。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亏欠的、得到的越来越多,人就会不自觉地去讨好,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藏起真正朋友间才会有的喜怒笑骂。
比起这样,他宁愿在别的地方失去尊严。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烫银名片的材质极好,即使被攥皱,折出来的锋利棱角也只会伤了他自己。
阮乔自嘲地笑了。
秦濯这样的人,果然永远都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陆然,春生,你们都记住,电水壶是我买的,今天烧水没守着就下楼的人也是我。”
付春生一脸诧异,阮乔这么说就是想把责任全部一个人揽下来,不仅是赔偿,还有记过等一系列处分。
陈宇不屑地笑了声:“呦,圣人啊。”
阮乔没理会,他不想当圣人,只是觉得能一个人趟过去的事儿,没必要拉两个人下水。
如果春生被卷进来,不光是赔钱,之后的奖学金也都拿不到,再严重点儿还影响找工作,好不容易才从山里出来,何必呢。
他笑了笑,把陆然和付春生拉到阳台:“你们都什么表情啊,难道忘了我可是在错觉卖出画的人。”
“大老板给钱多阔绰你们知道吗?”
“本来就是飞来横财,咱们破财免灾啊。”
陆然和付春生都不赞同,但几番扯嘴皮子最后还是被阮乔说服了。
陆然先败下阵来,他其实不服,但因为认识阮乔太久,知道他的性格,看起来特别好揉搓,但真碰到坚持的事儿,谁都没他狠。
付春生最后也沉默了,因为阮乔铁了心要掺和进来,这事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按阮乔说的,要么三个人一起赔偿记过。
他只能努力攒钱,努力早日把欠阮乔的都补上。
阮乔下午去找了辅导员,院里其他领导也在,写检查,听训,记过,一遭弄完日头
都斜了。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深吸一口气,按明信片上的号码拨了出去。
“您好,秦氏集团唐礼。”
阮乔愣了下:“唐特助,啊,你好,我想……找秦濯。”
对面突然安静了,几秒后唐礼的声音再次出现,温和但公事公办地说:“阮先生,是这样,见秦总要提前预约的。”
阮乔:“那我现在和你预约可以吗,最快可以什么时候啊?”
唐礼:“嗯……秦总这一周的行程都已经排满,下周末或许有时间。”
阮乔急了,陈宇那边怕是等不了那么久,拖太久他肯定要露馅。
“我真的有很急的事情要见他,唐特助您帮帮忙可以吗?拜托了。”
这次对面安静了更长时间。
然后传来唐礼略有抱歉的声音。
“秦总可以在晚餐时间见您,但是……您要在二十分钟内赶到公司,地址我短信发您。”
挂了电话,唐礼看了眼明明就百无聊赖到看动画片的老板,替小朋友在心里叹气。
“秦总,现在是高峰期,阮先生应该打不到出租。”
秦濯“嗯”了声,还在盯着屏幕上旋转的小人看。
唐礼调出手机的地图界面,委婉说:“最快过来的方式是搭乘地铁,但站点距离T大有一段距离,百德地图显示,最快过来也要25分钟。”
“我知道,”秦濯按下暂停键,似笑非笑说,“他可以跑起来。”
唐礼:“?”您这样会失去小可爱的!
秦濯像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你和地图组说,加一个指定路段跑步的导航耗时功能,多有趣啊。”
唐礼:“……”
秦濯:“还有,现在的动画怎么比小鲜肉还僵硬?你准备一下,我们收购一个玩。”
唐礼:“…………”
一时竟不知该吐槽哪一句。
阮乔一路都在飞奔,引来地铁里很多视线,还以为抓小偷。
他今天穿的是浅口袜,掉下去后脚踝被板鞋磨得生疼,大概是破皮了。
夕阳要从枝头落下去的时候,阮乔终于跑到充满科技感的大厦门口,他从最后一缕橙色的光
跨进高大的冷白建筑。
前台已经收到唐礼的消息,径直将阮乔带入专用电梯,直升总裁办公室。
阮乔是豁出去就不会后悔的性格,他没有扭捏,进门呼吸还没有理顺,和秦濯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说的事我答应了。”
秦濯显然并不意外,却靠在老板椅上饶有兴致地问他:“什么事?”
“跟着你。”阮乔满足了他的恶劣,“但我有一个要求,我需要十万块,最好今天就能给我,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打欠条。”
秦濯眉头皱了一下,并不明显,但没逃过阮乔的眼睛。
一路狂奔吸入的冷气和脚上的刺痛突然在这一刻变得很强烈。
“怎么,秦总觉得我直接就提钱很脏是吗?”
阮乔掐着手心,上面还有被明信片割出的血痂,他告诉自己不要再说了,但他却又一次失控了。
语气嘲讽地说:“可这单生意不是您提的吗?您该不会像那些嫖客一样,做完了还要大发慈悲地斥责对方,怎么就流落风尘了呢?”
秦濯挑眉,似乎是觉得有意思:“原来嫖客都是这么说的啊。不好意思我没经验,毕竟跟我的人都很主动,不需要去嫖。”
他招招手,像叫一只小狗。
阮乔只能走过去。
妖冶至冷冽的桃花眼睨着他,秦濯总有把仰视也变成俯视的本事。
他问:“我该仰着和你说话?”
阮乔沉默地蹲下。
秦濯腿长,办公椅高大,他蹲下后下巴的高度只到秦濯的膝头,然后被秦濯俯身捏住。
“在我这里,一切都是可以交易的,我不反对年轻人利用自己的优势换求资源,我嫌恶的是你眼光太短浅。”
“你对自己的定价只有,”像是在说什么很可笑的数字,“十万?”
“你是在看不起我还是在看不起你自己。”
秦濯手上力气很大,阮乔下巴被捏疼,但他一个字也没说。
他不想解释,他们这些活在金字塔尖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小蚂蚁那些可怜又无谓的自尊心。
虽然可怜,但也是他最后能守住的一点了。
秦濯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听问不答也是不听
话。
手上力气变得更重,阮乔睫毛微微颤着,但依旧没有说话。
其实不怪陆然他们都把阮乔当瓷娃娃哄,虽然他从不喊疼,但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受疼的时候,那双平日就水盈盈的眼睛会一片绯红,若即若碎,没有人看了会不怜惜。
秦濯松了手。
“以后这是你的卡。”
他没有问阮乔为什么要钱,只随意地抽出一张卡。
一张没有额度的黑卡。
秦濯以前也是这么给的,他没在意过对方会用多少。
事实上,每个能跟着秦濯的人双商都不会低,他们拿的比其他老板给的行情高一点,但不会高太多,没有人敢在秦濯面前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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