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某个节点之后的画就很和谐了,突飞猛进,”盛晗眨了下眼睛,会心一笑说,“我能看懂。”
化妆师要开始上眼影,阮乔对盛晗笑了笑闭上眼睛。
他知道盛晗说的是什么。
以前徐澜说过,他的画自由,又不自由。
伊恩也说过类似的话。
阮乔一直不明白。
直到在秦濯生日那晚,他接到那个无声的电话。
那时候他对秦濯的感情已经被牢牢封在心底两年,却在那一刻悄然松动。
也许它们本就一直想出来,只是在等一个契机。
那天阮乔完全放空了自己,把自己交给画笔,画出了他的结业作品,也是那一年评分最高的作品。
伊恩说他好像要开窍了。
阮乔后来迷茫了很久,终于注意到自己奇怪的地方。
他从十二岁开始陷在一桩冤案的泥潭里,被误解,被针对,小心翼翼不得自由,所以自由才是他最向往的东西。
可是在他任凭内心想起秦濯的那天,他不仅想到秦濯给他的烟花和创可贴。
还想到秦濯掐着他下巴,想到秦濯把一切都
安排妥当,甚至对他一次又一次的强迫,抱他很紧。
他像一棵懦弱的小草想依偎在一个强大男人的身边。
也许他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个很懒的自己,不想去做选择,也不想去承担后果,把这一切交给一个成熟又强势的男人就很好,他只需要像一个漂亮布娃娃被支配,听话就可以得到温柔奖励,多好。
他渴望自由,又渴望服从,如此卑劣。
阮乔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在纠结中,他知道后者不好,他怎么能做一个卑微的被支配者。
直到在珠峰遇到暴风雪那次。
他不后悔这次攀登,他无法想象为了绝对的安全放弃人生太多壮阔的体验。
他只是有些可惜,遗憾当年为什么没有再勇敢一点,去驯服他的先生。
再后来,阮乔经历过更多的事,有了更多的作品,也有了勇气重新面对秦濯。
他既然可以坦然面对生死,面对秦濯,为什么不能面对自己的癖好?
他有足够强大的底气去坚守自由和尊严,就有放纵的权利沉湎乖顺。
这是属于他和先生的隐秘默契。
-
秦濯再见阮乔时,不谙世事的小精灵已经站在密林丛深之中。
他身上飘绕着似隐若现的淡绿色轻纱,行走间露出的皮肤极白,灯光洒在上面如同月华。
空灵的大眼睛被长尾飞鸟吸引,时而浅笑盈盈,时而懵懂受惊。
他干净得像一颗刚从蚌肉中剥出的珍珠,无暇的光晕让秦濯嗓子忍不住发紧。
他想立刻把所有人都赶走,然后幕天席地地把精灵弄脏,染上自己的气息。
盛晗拍摄不停,她只需要告诉阮乔去嗅一朵小花,去跑过那一片浅滩,其他都不用多说。
阮乔仿佛天生为镜头而生,目光流转间怎么拍都是美的。
盛晗只第一个单元拍照的数量就远远超出预期。
进行到下一个单元,盛晗扭头朝已经装扮好的高大男模招招手:“游老师,来来来。”
她对阮乔介绍:“这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搭档游策,托举这一块他很专业,你放心就好,紧张也没关系,刚好咱们要拍的就是猎魔人刚从恶魔手中救回精灵
。”
“哦哦好的。”阮乔转头向游策打招呼。
他在时尚杂志上经常可以见到游策的身影,据说有一半瑞士血脉,长相也是很欧式的高眉深目。
游策绅士地和阮乔握手,深邃的蓝眼睛露出一点笑意:“不要紧张,小精灵,我会抱你很稳的。”
阮乔下意识去看秦濯,果然他还没看过去,秦濯便已经面露冰霜地走过来,对游策冷声问:“搭档?”
游策:“嗯?”
两个一米九的男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气场不相上下。
游策挑了下眉,指指阮乔又指指秦濯:“这是你的……”
“爱人。”秦濯说。
“wow~”游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放心,我们的一切身体接触都是拍摄需要,我不会对小可爱做什么的。”
秦濯皱了下眉,问盛晗接下来都要拍什么动作。
盛晗刚说完两个秦濯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阮乔本来衣物就少,那个所谓猎魔人的装扮,除了腰下一圈长尾黑羽,上身全部是裸露的。
两人要这样抱在一起,秦濯斩钉截铁说:“不行。”
阮乔心中懊悔,都怪他先前没和盛晗确认具体动作,眼下临时罢工肯定不行,但想短时间说服秦濯,好像困难也挺大。
但他没想到的是,秦濯问盛晗:“搭档需要露脸吗?”
盛晗愣了下:“不需要,拍摄主题是小乔,猎魔人只露背影。”
秦濯:“我来当猎魔人。”
阮乔:“!”
盛晗:“!!”
秦濯转向游策:“你的工资我会双倍结你,现在可以走了。”
盛晗:“秦总……您真的要入镜?”
秦濯不疾不徐地脱掉西装外套,露出修身衬衣下的肌肉线条,淡声问:“不可以吗。”
盛晗:“!”可以,太可以了。
且不说秦濯这脱衣有肉的好身材黄金比例,单从和阮乔的搭档默契度来说,肯定会显著提高不知道多少。
而且,这可是叱咤风云的秦濯来给她当素材。
盛晗激动地抓住化妆师:“快,快带秦总去换衣服。”
阮乔
还在状况外,不料秦濯说了一句更让他意外的话。
“纹身需要遮吗?”
阮乔从不知道秦濯身上有什么纹身。
只知道他身上有两道疤,一道是在后腰,一道在胸口,他亲手留下的。
至少五年前秦濯身上肯定没有纹身。
重逢后,秦濯说过两次给他看浴袍下的东西,他都当开黄腔把人赶跑。
每次做不到最后的亲热也都是秦濯把他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秦濯好像格外喜欢当衣冠禽兽,自己衣衫整整,让他一丝.不挂。
所以阮乔根本不知道秦濯身上有什么纹身。
盛晗也很意外,秦濯看起来就不像会做纹身的人。
她问:“秦总,您的纹身在哪里?”
秦濯看了眼阮乔说:“腰上。”
阮乔心中一动,他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但是当秦濯慢条斯理地脱下衬衣时,阮乔还是捂住了嘴巴。
秦濯的纹身不是一小块,而是连绵一片。
他以为秦濯会纹一个小图案挡住那块疤,因为他曾经那么在意那块疤和白颜有关。
但他没想到秦濯会把整串风铃草纹在腰上。
像当年亲手为他戴上的脚链。
难怪当时他觉得那条脚链有些眼熟。
他问是定位器吗?
秦濯说是对他的想念。
模糊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
12岁那年父亲去世,阮乔思念难过画了一张小卡片,卡片上是一串风铃草组成的手链。
风铃草,寄相思,他想送给爸爸。
但还没等到合适的机会他就被绑架了。
被人从悬崖救下,宽大结实的臂膀让他迷迷糊糊以为看见了爸爸,把口袋里的小卡片硬生生塞给了秦濯。
“你……”阮乔眼角有些泛热,不管不顾地把秦濯拉进试衣间关上门问,“你什么时候纹的?”
秦濯牵着阮乔的手摸上去:“你走之后。”
“你都看不见了,纹给谁看。”阮乔声音哽咽。
为什么明明一个人了,还要去做这种无用的事。
秦濯轻轻擦掉他的眼泪,把人抱在怀里:“你
不喜欢那道疤,它再也没有了。”
取代它的,是所有对阮乔的想念。
每一天都刻在身上,等远方一个不归人。
阮乔心底酸涩,指尖轻轻描摹着每一片风铃草,心疼又泄愤地咬在秦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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