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别怕,生老病死我们都会经历的,我知道你很坚强,别太难受了好不好。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么糟糕的场面,我真的没有人可以交代了。
其实我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离开,但我想你们联系不到我会着急,报案又要浪费警力,不该再麻烦那么多人了,请原谅我的自私。
床头柜里有我的诊断书,其实我觉得找致病的诱因挺没有必要的,我了解过一些研究,这就是一种疾病,谁都有可能得,和基因有关,并不是我遭受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所以不要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我也是最近才变得严重,也不要去责怪沈括了,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乔乔,不要难过,也不要可惜。
近来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每天都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心里无数声音在指责自己是个废物,为什么还不去死。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坚强地抗争,只是我懦弱地躲开了,我是一个最不好的例子,你不要为我难过。
万一真的有灵魂呢,说不定现在我还看着你呢。
好啦,不吓你了,还有一些事想麻烦你。
我
的脏器可能已经受到损坏无法捐赠了,但是角膜不知道是不是还可以,或者将我捐给科研机构当大体老师也好。
乔乔,让我最后有一点价值吧。
诊断书上面还有一张卡,是我剩下的存款,你帮我转交给房东吧,我擅自在他房间门发生这样的事,真的很抱歉。
乔乔,能认识你和陆然,我已经很开心了,你们要一直好好的。
过了今天就忘记这一切吧,继续开心地向前。
付春生绝笔。
阮乔眼前模糊一片,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出国之后他和春生的很多交流都在线上,他觉得他们从没有距离。
回国之后忙工作忙生活,和春生见面的几次他竟然也从来都没有察觉过不对。
春生永远温柔地对所有人笑,永远不会生气,好像他强大到可以包容一切,承受一切。
最后一次见春生是在他脑子还不太清醒的时候,逼着秦濯把大家叫过来聚会。
席间门他觉得春生不高兴,一起散步时问春生怎么了,春生抱了下他,说他做出决定了,很好的决定。
阮乔心口阵阵发疼,为什么他当时没有多追问几句。
后来就连陆然都觉得春生不对劲,好好地突然去旅游,他们还猜测春生是不是想开了。
他让春生发自拍,春生发给他,他便放心了,因为春生比了那个平常开心时会比的万年不变剪刀手。
可他没有想为什么春生会用左手拿手机自拍。
他还和秦濯吐槽画质好糊,他更没有想到是春生已经拿不稳了。
阮乔到安静沉睡的人面前,颤抖着双手去解他左腕上的表带。
那么宽的表带,在春生的手腕上很突兀。
“啪”表盘落在地上,露出下面狰狞的疤。
应该是不久前划的,有的才刚结痂。
在他露出光洁的右手,笑着比剪刀之前,他经历了什么……
沈括身体一僵,他不敢看,自欺欺人地脱掉自己外套盖在春生身上。
“你走吧,春生还要休息。”他低着头说。
阮乔扶着膝盖站起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沈括,春生把他的后事交给了我
,是你该离开了。”
“你说谁的后事?”沈括抬起头看他,声音沙哑又阴狠,眼底满是疯狂,“春生只是累了,我一会儿要带他晒太阳,我们还要一起吃饭,晚上要一起睡觉。”
阮乔被他疯癫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又满心愤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人在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
“你别疯了,春生已经走了!”
“他没有!”沈括声音嘶哑地指着门,“他还跟我在一起,你滚!”
阮乔红着眼冷笑:“春生恨你,他一点都不想跟你在一起。”
沈括像被刺中了心脏,把怀里人抱得更紧,脸颊贴着他的脖颈,神志不清地重复着:“你胡说,春生想跟我在一起,春生一定会跟我在一起,谁都别想从这儿把他带走,你胡说……”
阮乔抖了下手中的信纸,冷声问:“沈括,信你看了吗?春生的遗愿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沈括慢慢把春生放在毛毯上,双眼猩红地站起来逼近阮乔:“春生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要把他带走做什么?交给那些人当试验品开膛破肚吗?!阮乔,你想都不用想!!”
“砰!”
一手刀击在后颈,沈括身体一顿,慢慢跪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秦濯在阮乔肩上扶了一下:“没事吧。”
阮乔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气走向春生。
现在没有人能阻拦他们了。
阮乔轻轻碰了碰春生的脸颊,那么凉。
“你准备怎么办。”秦濯问。
阮乔茫然地看向他。
秦濯沉默几秒说:“如果当真按照春生的遗愿,捐赠器官或者做大体老师,沈括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找到的,到时候没人能安宁。”
阮乔知道秦濯分析的是对的:“但是……”
“他现在没有理智可言。”秦濯皱眉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沈括,估计之后的很长时间门也都不会有了。
阮乔眼睛发酸,他用袖子及时蹭掉,没让眼泪落在春生身上。
他知道春生想帮助别人,但他也知道春生不希望因为自己再引发更多争端。
如果真把春生捐出去,到时候沈括发疯,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阮乔陷入两难,最后思来想去说:“那就让春生彻底自由吧。”
他做出了当天火化的决定。
除了叫陆然和喻肆来看了最后一眼,没有再告诉任何人。
春生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他几次在信里说不要为他难过,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大家因为他而忙碌奔波吧。
阮乔最后能为他做的,就是让他安安静静地走。
火葬场有很多人在哭,阮乔一向爱哭,但他这次没有嚎啕,万一春生说的是真的呢,如果真有灵魂还在,他要让春生放心地走。
春生穿着洁白的衬衣躺在那里,被推进去,高高的烟囱飘出一阵烟,往很高很高的地方飞去,最后只剩下一把灰。
阮乔沉默地抱着骨灰盒,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他们曾住在一个屋檐下,一起哭过笑过,也许愿过美好的未来,春生才25岁,怎么就只剩一把灰了呢。
乌云将天色变暗,阮乔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了最不想见的那个人。
沈括踉跄走到他面前,盯着那个方方正正的骨灰盒,想伸手又颤抖到完全无法触碰。
他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春生,他来晚了,春生再也没有了。
沈括不敢出手去抢,好像阮乔手上捧的是这世间门最易碎的泡,连声音大一点都怕惊落了他。
“阮乔,把春生给我吧。”沈括哑着嗓子说,语气难得的低下。
但阮乔只回了句:“沈括,你不配。”
沈括把嘴唇咬出了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执拗地挡着路。
啪嗒,白瓷盒上湿了一点,阮乔以为是自己没忍住的泪。
秦濯脱下西装挡在他头上,他才知道是下雨了。
阮乔冷漠地看着沈括说:“你如果不想让春生淋雨,就别再阻拦了。”
沈括但凡还有一点人性,念一点旧情,都该放过春生了。
只是阮乔没想到,重重一声扑通,沈括跪在了他面前。
不可一世,永远只享受驯服别人的人,跪着仰起头求他:“把春生还给我。”
来往的人忍不住驻足,看哪一家的天骄又在上演生死离别。
阮乔冷冷看着沈
括,心里刀绞一样疼,别说跪下了,沈括但凡愿意给春生低一点点头,春生又何至于失去对生活最后一点希望。
他一点也不同情沈括,沈括活该,以后受多少折磨都是他欠春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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