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快要熄灭的残破小火苗又摇摇欲坠地燃了起来。
至于刚才那个疑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按说沈括的身份和气场都是会令人感到畏惧,一开始他也怕沈括,但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怕沈括了。
其实他们之间说的话很少,以前说的加一起可能都没有今天的多,但和沈括相处却让春生有种安全,宁静的感觉。
心里想通了,脱口就问出那个像挑刺一样的问题。
但沈括还是认真回答了他:“大家遇见人渣的概率是差不多的,可你更容易跟人渣在一起。”
春生抿抿嘴:“为什么啊沈先生。”
“因为你眼神不好,小书呆子。”沈括终于能放心走近一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春生出门没戴眼镜,他只有在座位换到教室后排的时候才会戴眼镜。
他说:“我只有一百五十度。”
沈括笑了,这一次大概学习条件好点,近视度数都比上一次低了。
疼归疼,但沈括该说的一句不少,脸一板继续数落。
“为什么你更容易跟渣男
在一起,别人决定要不要和一个人在一起,会慢慢了解他,从为人处事中观察这个人的品性。”
“你呢,你善良又自卑,总是容易相信别人,别人才给你一点甜,在你心里都能放大成天大的好,稀里糊涂就进去了。”
“你脸上就写着两个字,知道是什么吗?”
春生:“什么啊。”
“我很好骗,”沈括说,“是个坏人都想欺负你。”
春生忍了两秒,还是小声说:“沈先生,这是四个字。”
沈括看着有点怂的人笑了,想摸摸他的脑袋。
是个坏人都想欺负你,但有一个坏人永远都不会欺负你了。
沈括出门,等春生把自己收拾好了才送他回学校,他没问春生要不要去医院,据他观察应该不算严重,春生肯定也不愿意二次经历这种事,于是只给了他一管药什么也没说。
春生后来没有被梁翊纠缠过,只是听闻梁翊好像睡了哪个混混老大的女朋友,老大找人把他腿打断了。也有人说不止,连那儿也被废了。梁校长心痛难忍,辞职带着儿子去了个小地方养伤。
其实KTV那天过去没多久的时候,春生时常会做噩梦惊醒。
他也以为自己会难过很久,那是他懵懂时喜欢的第一个人。
但在陷入回忆的时候他总会想起沈先生说的话——
把自己放得太低就会被一点甜蒙住双眼。
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从没有得到过而珍惜,你能分清吗?
直面自己的残缺是痛苦的,但也许不破不立,那件事之后春生心里反而慢慢轻松了一些,陈旧的东西被挖出来晒在太阳下,好像在逐渐离他远去。
而且一旦刷起卷子真的没时间想别的,一套理综要两个半小时,每次都感觉有老虎在后面咬,紧赶慢赶差点就写不完。
忙碌的日子总过得很快,高三生参加学校活动的频率会比较低,但有一件大事是大家都会参与的,就是成人典礼。
虽然大家年龄不同,但都会在高三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走过那座彩虹桥。
每个同学也会收到来自老师或者往届学长学姐的礼物。
春生打开自己礼物的小盒子,呆住了。
那是一个荷花灯,他们每逢年节都会在水面放河灯许愿。
精致的花瓣下放着一张小卡片,春生拿起来,上面写着——春生平安喜乐。
春生心里蓦然一痛,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没有见过这盏灯,却觉得它那么熟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流下一滴泪。
此后日子过得更快,教室里的日历很快被撕干净,高考前的最后一天终于到了。
对于太多人来说,这都是改变命运的一场考试。
学校放了假,最后一天,春生坐在操场的观众席上复习知识点。
傍晚太阳开始落山,光线慢慢暗了,春生爬到观众席的最高层看着太阳慢慢往下坠。
“好看吗。”身后传来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
春生意外回头,笑着问:“沈先生,你也来看日落吗?”
他浸在橘色的光里,像天边一朵绮丽的云。
沈括点点头,没问复习得怎么样了,没叮嘱记得带准考证,也没说吃清淡些别闹肚子。
他双臂搭在护栏上,和春生一起看着远方。
春生回答刚才的问题:“好看,很好看。”
沈括说:“明天还会升起来的。”
他们安静地看了一场落日。
晚上春生没有熬夜复习,第二天闹铃响起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平静地按掉,平静地走进考场。
也许很多人都说这是决定一生的一次考试。
可春生没有太紧张。
因为有时候太阳落下去了,但明天还会升起来。
春生的成绩一直挺稳定,按他说的,他不是天赋型选手,只是一个不太聪明的勤奋型选手,想要超常发挥是没可能的,但也有好处,就是差也不会差到哪去。
分数出来的那一刻,其实和他的预估差不多,没什么欣喜若狂,也没有心口大石忽然落下的轻松,就是按部就班走到这里了。
按这个分数上T大应该是稳的,甚至可以选很好的专业。
填志愿前学校专门办了答疑宣讲会,请了各行各业优秀的学长学姐来介绍。
赚钱又热门的专业其实大家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在原来的规划里,春生大概率第一志愿会填
计算机。
虽然他还完全不知道编程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就连学校的电脑课做个flash他都觉得麻烦不感兴趣。
但他一直觉得只要刻苦就好了,学什么不是学。
可那天沈括问他,你不想为自己活一次吗?
是在酒店赶走梁翊的那天。
前一秒沈括还在数落他,后一秒话锋一转,问他高考想选什么专业。
春生没料到话题跨度会这么大,那时他下意识就想说,选最赚钱的。
“文理分科你已经错过一次,还要再错一次吗?”沈括问。
文理分科的时候春生选了理,毫不犹豫,他不知道沈括是怎么知道自己心底遗憾的,也许是真的看好他的征文吧。
“春生,如果你喜欢写作,不是只有当清贫作家这一个选择,”沈括耐心说,“你还可以留校当老师,或者去游戏公司,去广告公司做文案,可以当编辑,可以兼职写小说,你这么勤奋,写得又好,日更一万怎么会挣不到钱。”
“我知道它们还不够稳定,都是未知的,但我希望你能多问问自己,你想吗,你甘愿吗。”
春生看着电脑屏幕,最终点击了自己的选择。
他突然很想哭。
18岁不是他的成年,从他真正有勇气成为自己的这一刻,才是他的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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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和家里说了自己的选择,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直接就画饼说了,以后毕业了在大学当老师。
文学这个专业听起来太虚头巴脑,但一说当大学老师,家人就放心了,在他们印象里这可是安稳的铁饭碗,说出去也有面子。
村里这两年的药材产业慢慢发展起来,大家也没那么穷了,生活条件肯定是比不上城里,但也舍得买电暖气了,冬天不至于那么难熬。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最让春生惊喜的是,阮乔和陆然也一起来了T大,T大学风自由,并不严格按照专业分宿舍,不知怎么的,他们三个竟然还分到了同一个宿舍。
春生猜测是陆然或者小乔去找老师说了,但他们谁也不承认。
春生第一天去上课的时候连脚步都是轻快的,以前努力是为了挣钱,现在努力是为了梦想,为了热爱。
班群里有人问有想当家教的吗,亲戚家小孩在找老师。
班长说现在线下多麻烦啊不好找,让他去线上平台看看。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春生算了算,带家教好像能挣不少钱。
但他最后咬咬牙还是放弃了,点开一个绿色网站申请了作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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