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濯双眼猩红,他以前会笑话小孩子总把永远挂在嘴
边,可这一刻他却知道阮乔是认真的。
他的宝贝不仅现在不爱他,也永远对他上了死刑。
“你就那么恨我……”秦濯声音哑得如同含了刀片。
“是。”阮乔狠下心说,“就算没有喻肆,我将来也会喜欢其他人,我只是单纯地讨厌你。”
阮乔并不擅长说谎,他眼神有些飘忽,但视野模糊的秦濯信了。
逡巡很久的一滴泪终于从左眼落下。
喻肆……其他人……
谁都可以,只有他不可以。
阮乔也会对另一个人撒娇,对另一个人翻肚皮,在另一个人的眼睛吧唧亲一口,说不开心亲亲就好了。
这是他的宝贝,为什么他留不住,为什么他做什么都留不住!
他心痛得要炸了!
“砰!”
一拳重重砸在浴室墙上,秦濯眼睛红得滴血。
阮乔就像他手中的沙,要燃尽的蜡,他只能看着他消失,缺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手骨传来的痛让秦濯清醒,他吓到宝贝了吧。
他慢慢起身离开:“你别摔倒。”
秦濯走后,那声闷响好像还回荡在浴室,阮乔扭头看了眼墙上的血迹,紧紧抱住了膝盖。
-
秦濯期待的奇迹没有出现,阮乔没有在他的拖延中习惯或者软化,他的情况越来越糟。
他连反抗都没有了,秦濯靠近他不会拒绝,秦濯说话他也不会回,秦濯站在他的窗外,他就换一个窗口望。
最后连目光都能穿过透明的秦濯看向别的。
他们仿佛活在两个次元,秦濯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引不起阮乔一点注意。
天气好的时候,阮乔会趴在窗边晒太阳,一向好动的石榴似乎也感受到小主人的难过,窝在他脚边当一只安安静静的脚垫。
“宝宝,你看这是什么。”
秦濯站在窗外,挽起衬衫的袖口,不知价值几许的名贵腕表和尼龙绳编织的廉价表带搭在一起。
表带是很显气质的深蓝色,但细看就会发现编织的人手艺并不怎样,最基础的平纹也有些凹凸不平的地方。
“阮阮,这是你参加手工社团做
的,还记得吗?那天兴致冲冲地跑来送给我,我很喜欢。”
秦濯拿出一把各色的绳子和一袋DIY会用到的小东西:“你要是无聊,再做点手工好不好。”
阮乔看着各色交织的彩线,他记不起表带是怎么编的了,只记得那天后来发生的事,秦濯在公园烧了别人的画,他们分道扬镳。
阮乔扭开头。
秦濯见阮乔并不感兴趣,也不算失望,毕竟他已经没有望可失了。
“阮阮,那它你还记得吗。”
秦濯近乎祈求地拿出那张刮画卡。
在他生日的那个夜晚,宝贝以乔木笔自比,一笔一笔带着他在漆黑的蜡卡上画出彩色。
——如果生活是黑色的,就把我送给你。
——希望先生此后刮出的每一步都是彩色啊。
那一天他主动吻了阮乔,第一次生出想和一个人在一起的念头。
可是后来那张有美好愿望的卡片被它的主人亲手泼上了墨水。
秦濯试了很多办法都无法复原,最后只能把所有的黑蜡都刮去。
原先被黑蜡挡住的彩色背景全部显露,而本该属于他们的彩色小狗,却成了绚烂世界里唯一黑色的存在。
就像此刻毫无反应的阮乔。
周围山清水秀,只有他是一棵没有灵魂的玫瑰。
和秦濯的心一起慢慢枯萎。
秦濯沉默看了阮乔很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沉默,呼吸和空气都静止,仿佛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秦濯拿着东西回了书房。
阮乔一共送了他九张开心卡,他们共同画去一张。
还有剩余的八张。
阮乔那时说,只用一根木头,在黑色的地方就能画出彩色,好神奇吧,所以这就是愿望成真卡。
你快把心愿写在上面啊,一定会实现的。
真的!骗你我就不长个!
秦濯嘴角勾起一个干涩的笑,他一直觉得幼稚没当真过。现在却虔诚地拿起笔,在剩下的卡片上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心愿。
他不贪心,每张卡片都只写了一个愿望。
他很贪心,每张卡片都出现
了同一个名字。
第一张,阮阮要开心。
第二张,阮阮要健康。
第三张,阮阮的梦想要实现。
第四张,阮阮要永远有人爱,有人疼。
……
最后一张,阮阮,忘了我。
秦濯不舍得,即使到现在都不愿意放阮乔走。
阮乔明明爱过他,只要他努力,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可是现在他认了,阮乔说他连两个人之间的根本矛盾在哪儿都不知道,又有什么改的必要。
这些天他好像明白了阮乔想要的尊重是什么。
可是他真的明白吗。
就像人都知道不要拖延,不要情绪用事,不要透支健康……
可还是做不到。
他三十年积累下来的问题,一朝一夕真的能改吗?
如果一天没改,他就会伤害阮乔一天,他就一天没有资格出现在阮乔面前。
也许有一天他会变得不一样,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天在什么时候。
一个积重难返的坏人,突然一夜之间幡然悔悟大彻大悟,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人,这样的情节也许只出现在小说里。
他或许需要很久。
而阮乔才十八岁,他会去更大的世界,见更多的人,他如此……年轻。
秦濯挽不回逝去的爱,也弥补不了相差的年龄。
阮乔说他们物种隔离,也许是对的。
阮阮之于他,是三十年来最被上天恩待的一份礼物,可他之于阮乔,却是一场该被忘掉的灾难。
从阮乔第一次出现在他门口,就像一颗种子意外坠在了他荒芜的星球。
此后在不经意间慢慢发芽,每一个嬉笑怒骂都是送给它的阳光雨露,它渺小又顽强地生长着。
等他意识到时,那棵玫瑰的根已经牢牢扎进了星球的最深处,拔掉它,整个星球也会分崩离析。
秦濯按了下心口,那里在疼。
阮乔说他没有心。
可他现在好像长出了一颗心,一颗叫阮阮的心。
只是不被需要了。
秦濯闭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再睁开
时,他面色恢复了沉静,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准备直升机,回京市。”
秦濯收拾好情绪,今天和阮乔分别,也许不会再见了。
他想问阮阮能不能最后抱一下。
阮阮一定会想吐吧。
秦濯笑了笑,算了。
早上好不容易才喝了一碗粥。
“宝宝,我们回去了。”
秦濯敲了敲阮乔卧室的门,里面的人当然不会给他反应。
他推开:“我是说带你……阮阮?”
秦濯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发怔。
他去看了几个房间都没有找到人,却在路过阳台的时候看见预料之外的人。
“阮乔!”
阮乔被陆然和喻肆扶着马上就要走出院子,秦濯一时气血翻涌,直接从二楼阳台翻身而下。
“阮乔!”
他心中积郁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转化成愤怒。
他可以自己送阮阮走,可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动他的宝贝?
所有人都要带走他的阮乔!
秦濯压抑的痛苦一时有了发泄的出口,像一只终于挣出深渊的恶龙。
那两人带着阮乔并跑不快,很快便被秦濯追上,三人凶狠地扭打在一起。
陆然和喻肆这些天找不到阮乔早就气疯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人,看见阮乔虚弱趴在窗边的第一眼,就恨不得手撕秦濯再烧了这整栋牢笼。
最原始的暴力和喷张的愤怒交织在一起,三个男人都像失了理智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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