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过去。
一锅野菜汤刚烧开,门口便传来急促的拍门声。苏肆清清嗓子,用老头的声音颤巍巍开口:“谁呀?”
“救命!”那人声音干哑破碎,气喘吁吁。“老人家行行好,让在下躲躲。我太衡必有重谢!”
床下尹辞动作一顿。
……太衡?
虽然此处偏僻荒芜,也算得上太衡地界。真有人这么不长眼,在此处袭击太衡门人么?
苏肆则与闫清对视一眼。他爬上床,面向墙壁,剔肉刀出了鞘。闫清则上前两步,小心地将门打开——
“是你?!”
门口人惊呼出声。
来人这句话声音不大,能听出点原本的嗓音。这回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是施仲雨在鬼墓下的跟班之一,金岚。
闫清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迅速开口,语带询问之意:“是金岚。”
“让他进来。”时敬之在床下闷声道。
得了许可,闫清一把将金岚拉进门,继而将门一闩:“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床上那老头谁啊?……算了不说这些,快让我找个地方躲躲,你千万把门关好。”
说罢,金岚深吸一口气,抱着包袱往床底一钻。
时敬之、尹辞:“……”
金岚:“……”
鬼墓一行,时敬之大部分时间戴着傩面。金岚并未见过时敬之的面孔,猛地撞上这么两张脸,他实在有点发晕,半天才找回语言能力。
“闫清!床下有两只狐、狐妖……唔!”
金岚刚想往外爬,便被尹辞毫不留情地拖回床底,一把捂住嘴巴。闫清也配合着拍拍床铺,示意他安心。
金岚姑且算见过大世面的。他很快稳住心神,一双眼紧张地盯向床外,将怀中包裹抱得死紧。
下一波来访者就没那么客气了——为首的人直接踹倒木门,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
“搜!”
尹辞看到一双脚晃到面前。以腿脚推断,为首的人是个粗壮的中年男子,打扮像是山匪。他们并没有像金岚预想的那样询问,而是将屋内“父子”视为无物,直接下手乱翻。
听脚步声,追踪者应有三人。
两个手下冲着靠门的破柜子和稻草堆一阵踢打。
刚煮好的咸肉汤被打翻在地,时敬之的眉毛瞬时拧起来,脸更苍白了。
“瞎子,你们把人藏哪儿了?”首领直接揪住闫清的领子。
“我们只是过路客,逢雨歇脚,没见着人。”苏肆背对众人,依旧用衰老的声音答道。“快过年了,各位何苦见血?”
“老子今儿还真要见血。”首领冷笑一声,“先把这两人杀了,省得坏事。赶紧搜,别让老大等急——嘶!”
首领话还没说完,闫清一把攥牢他的手腕。尹辞从床下冲出,吊影剑一闪而过,直接削去那人的双脚。
尹辞出剑极快,没有半分犹豫。首领一双脚踝被连皮带骨斩断,大量鲜血喷涌而出。那健壮汉子睁大一双眼,沉重的躯体缓缓向后倒去。
血花溅起的同一刻。
时敬之拍散床板,掌带金火,一把拍向离自己最近的山匪手下。手下吃了一掌,结结实实撞上废墙,用以防身的长刀被金火融变了形。
苏肆也一声轻笑,踏空而起,将最后一人压在地上。剔肉刀压上那人的咽喉,划出一道极细的血线。
一切发生得极快,首领的躯体还未跌落在地,三人均已经被控制住。
首领咬紧牙关,脚腕血泊在泥地上渐渐漫开,散发出浓烈的血气。三个人阴沉沉地看向众人,无一人讨饶或痛叫。
金岚抱着包裹,张大嘴巴,与白爷面面相觑。后者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探出头,狠狠拧了下他的鼻子。
金岚顿时泪花都出来了,屁滚尿流地爬离床底。
“几位挺有骨气,不像普通山匪,倒更像武林中人。”
尹辞收剑入鞘,一脚踩上首领的伤口。那首领额头青筋暴凸,仍不吭气。
“金岚,你怎么招惹的他们?”
金岚忌惮地看向尹辞,还是把“你谁啊”的问题强行吞了下去:“我、我可没招惹他们!我受大师姐之托,从弈都取些药材回来,谁知道被这些歹人盯上,一路跟到这里……我一直以为他们图的是这药,没往别的方面想。”
首领的血泊漫到靴底,金岚又抽了口气:“这药贵重是贵重,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话没说完,一把匕首掠过他的面颊,直直钉向一旁的尹辞。
尹辞瞬时侧头躲过。他双指一夹,将那匕首牢牢停在指间。饶是如此,匕首的罡风削断了他几根鬓发,浑厚的内力通过薄刃传出,震得他五指发麻。
若那药珍贵如冰顶蛇莲,轮不到金岚来护送。为了一盒药材,确实不至于做到这地步。
无论目的为何,此次出手的人,无疑是真正的高手。
第69章 折马
瞧见那匕首,地上的首领忍痛哼笑:“乖乖旁观不就好了?护一个无足轻重的傻小子,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然而接下来的场面险些让他咬了舌头。
尹辞维持两指夹住匕首的动作,身周剑气四起,在泥地上留下数道深深的剑痕。尽管他没有内力,可迸发的杀意完全不输那把匕首。
随即他冷哼一声,肩腕使力。匕首寒光一闪,被他原路甩了回去。
霜刃碎风,隐隐有破空之声。
高手过招,一试便知对面有几斤几两。被射回的匕首震慑,远方的那丝模糊的气息瞬间收敛,继而无影无踪。
三个“山匪”眼看没了希望,周身气势骤然淡薄。
他们似是要咬碎牙齿,却被苏肆冷笑着点过穴道,再挨个卸了下巴,拔出三颗血淋淋的埋毒牙。首领眼看要失血过多,苏肆抓了把还热的木灰,直接按上那人伤口断面。
“山匪”们口涎与鲜血混在一起,目光怨毒起来。
另一边,时敬之正摩拳擦掌,打算报一汤之仇。谁料尹辞当场还击,把来之不易的高手吓跑了,他整个人跟着萎靡了不少。
他无视脚边的三人,丧气地转向尹辞。后者冲他露出个浅淡的笑,方才积起的阴沉戾气无影无踪。
对此,苏肆与闫清习以为常。然而金岚对枯山派的印象还留在鬼墓“凑人头”的临时门派上,他只知时敬之勉强能打,谁知一个月左右不见,枯山派又多了一位真材实料的高手。
不说扔回匕首的人面若谪仙,让人屏息。也不提时掌门那张俊丽到夸张的脸。就连下仆打扮的新成员也艳如桃李,不似凡人。
……可疑的成员又多了。
一行人漂亮到瘆人,又偏偏挤在荒郊野岭、阴雨废屋,怎么看怎么像神怪故事的开头。金岚火速退了一步,骨子里降妖除魔的本能跟着心脏狂跳。
他连敌人都不顾了,欲言又止地看向闫清,脸上的神色堪称惊恐——你们枯山派,真不是哪个妖山下来渡劫的么?
闫清缓缓背过身去,逃避了那道询问的目光。
反而时掌门从丧汤之痛中恢复,亲切地开口道:“金兄,这一行人着实来者不善,想必事出有因。我可否看看那药材?”
金岚不知是该感激还是戒备,语气直发飘:“看、看吧。大师姐托我的事,不会有、不会有隐瞒。”
递出药盒时,他的目光甚至扫向其余三人身后,像是试图寻找妖怪尾巴。
时敬之习以为常,丢下一个更灿烂的笑,随后开始查看药材。
正如金岚所说,这盒药仅仅是药——药材非常珍贵,但都是世面上能买到的,没有冰顶蛇莲那等可遇不可求的奇物。药材里没混什么怪东西,盒子材料昂贵,却也不见机关夹层。
这一盒药,就像施仲雨本人那样规规矩矩。
“全都是些温和滋补的好药。”
时敬之仔细嗅过,又将药盒原样封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