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肉此刻现世,各门派掌门接连故去,绝非巧合。与视肉争夺相关的一切,处处都有引仙会的影子。要我们继续乖乖寻求视肉,岂不是成了他人掌中的玩物?”
沈朱皱起眉:“玩物也好,阴谋也罢。不找视肉……你不想活了么?”
“太衡会帮我们寻到。太衡水深,视肉到了手,他们也不会很快处理掉。”
尹辞抬起眼,接过话茬。
“要是那东西有用,我们就夺来。要是无用,正好省得浪费时间。”
以视肉争夺为引,请神阵为薪,纵雾山伤亡本该更严重。添上乌血婆之死,整个江湖会就此混乱。尽管枯山派保住见尘寺,救下了纵雾山不少人。他们顶多将混乱时点后延,并未彻底破局。
明知有人早有预谋,还要梗着脖子蹚浑水,时敬之等不起。
打蛇打七寸。欲子事关国师的“百年大业”,视肉与国师的引仙会牵扯不清。自己不死不灭的身份,顺着肉神像、视肉等线索往上,尽头还是引仙会。
尹辞握紧手中的筷子,时敬之不知何时伸手过来,握住尹辞的左手。
是时候把他们从神祠中拖出来,让这百年的邪异之物见见光了。
第107章 血缘
尹辞体验了一把别样的“物瘾”。
与初遇时不同,时掌门不再把徒弟当个宝贵物件,试图严密地支配。可那股黏糊劲儿并未消退——如今时敬之自个儿化身一团糖稀,时不时的黏他几下,一举一动都透出柔软的满足感。
尹魔头吃软不吃硬了几百年,本就吃极了这一套。他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变本加厉地放纵起此人。
时敬之爪子握过来,尹辞反手一抓,心安理得地感受起那份温热。
一桌好菜吃到最后,时掌门屁股像是粘在了凳子上。他一脸不怎么正常的和气,又加了几盘价格不菲的糕点。
“掌门,接下来怎么办?”苏肆沉默了挺久,终于开腔。“正道人士仍然会追击枯山派,栖州人多眼杂,咱们得找个安生的去处。”
时敬之挑了块点心,用真气切做两半,一半夹给尹辞,他没有直接回答苏肆的问题:“听你这意思,你打算留在枯山派?”
苏肆:“……”
“赤勾教知晓你身份的人不多。按现在流传最广的说法,乌血婆和‘少教主’都没了。赤勾教自顾不暇,不会再有人下令搜寻你。”
时敬之定定地看着苏肆。
“苏肆,现在你自由了。你本就是我派下人,什么时候离开都行。我们要踩的浑水不浅,你及时离开,还能当个自在的独行侠。”
时敬之这话说得非常直接。尹辞嚼着点心,同样注视着有些茫然的苏肆。
苏肆不比闫清,这一路上,他甚至没多少变强的欲求。不如说,此人一直在被命运推着前进,选择自己不得不走的路。
先前苏肆跟着枯山派,赤勾教的搜寻是主要原因之一。现在不但赤勾教不会再打扰他,友人闫清也进步神速,不需要他特地“保护”了。
追查引仙会,某种意义上是与国师、朝廷、乃至于所有信仰帝屋神君的国民作对。苏肆何等聪明,他心里绝对清楚——要单单以“保护闫清”为由留下,这份压力无疑会转加给闫清,说不定还会起反效果。
苏肆少见地露出痛苦的神色:“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陡然少了逼他做选择的推力,苏肆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前行了。
“我不会离开枯山派。”闫清语气坚定,“我在这里受益良多,恩报都报不完。阿四,我不会因为你考虑离开,你也选你想走的路就是。又不是离了枯山派,咱俩就见不了面了。”
“……容我再想想。”苏肆苦笑道,“要不这样,你们先吃,我出去透口气。”
“我与你一起去。”闫清啪地放下筷子,紧跟其后。
沈朱见两个下人离开,深沉地瞧向时敬之:“你故意的是吧?”
“这事早晚要提出来。接下来道路难走,我可不想在身边放一株糊里糊涂的墙头草。”时敬之咀嚼着点心,含糊不清道。“不过的确,他们不在,有些事更好挑明说。”
阁子临街,街下行人熙熙攘攘,脂粉酒香钻入窗子,与点心甜香混在一处。时敬之瞟了会儿窗外景象,半晌才道:“宝图几乎凑齐,太衡找到视肉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剩余的机会不多,必须选准突破口才行……栖州是阎不渡的出身之地,在此逗留期间,我有一事托你详查。”
“请讲。”
“阎不渡出身巨富阎家,是阎家老大的幺子,由阎家添了没一年的妾室所生。那妾室体弱多病,生下阎不渡后便撒手人寰……这是目前最确定的说法。”
沈朱一直追查引仙会,对这些陈年旧事不怎么关心:“确实如此。下鬼墓前,阅水阁给过我们相关的记录。”
“阎家偶尔会出现拥有‘鬼眼’的人。那会儿大家不叫它鬼眼,反而认定是吉兆。那阎家老大有个才貌双全的妹妹,就是因为那双赤眼被选入宫中。可惜红颜薄命,阎姑娘入宫不到两年便香消玉殒。”
就像他的生母时崇玉一般。
“我一直觉得此事怪异——阎家人丁兴旺,阎家老大正妻的儿子就足足四个。阎不渡生母生前并不受宠,他一个妾室之子,得到的待遇竟不亚于嫡子,有些说不过去。”
沈朱啧了一声:“说不定那阎家老大是看脸养的。再说那阎不渡脑袋灵光能力出众,老人看了喜欢,这种事不罕见。”
“确实说得通。只是阎不渡平民出身,却对‘定欲’一事了如指掌,这又是个怪异之处。”
时敬之抿了口酒水,不疾不徐地继续。
“太衡对阎家后裔追杀百年,到了太衡人自己都觉得矫枉过正的地步。另一方面,太衡一向与朝廷来往甚密,不觉得有趣吗?”
沈朱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说——”
“皇家血脉外流,自是要找个由头收拾干净。”尹辞平静地补充道。
经由阎争复仇一事,尹辞也有所怀疑。大允代代有欲子,欲子血中有阵法。蜜岚女王与时敬之血脉相连,只有阎不渡被排除在外,实在是说不通。
尽管他们已有猜测,可要彻查“欲子”与“百年大业”,不能只凭猜测行事。
“正如阿辞所说。”见心上人与自己步调相合,时敬之的嘴角就没耷拉下来过。“阎家宠爱、知晓定欲、后代被诛。每件事都能单独解释,可是合在一起……我怀疑阎不渡也是大允皇室之人,还请你调查一番。”
“明白了。”沈朱没再反驳,答得干脆。“方才苏肆弟弟所言有理,我在栖州查探就罢了,你们好歹得找个安生去处。”
时敬之:“我早就找好了合适地方,绝对安全,到时你遣麻雀寻我就是。”
几个时辰后,枯山派四人站在了“绝对安全”的去处前,四人神色各异。
自从离开太衡,闫清再也没见过这般气派的院落,脸上的震惊掩也掩不住。苏肆的神色比先前要松快些,但还是时不时走神,显然还未决定去留。他心不在焉地抱着白爷,瞧着面前的……院落后门。
时掌门一脸威严:“此处是我旧识的家宅。纵雾山一事余波未散,我们先在这整备几日,再决定去处。”
随后他侧过身,与尹辞咬耳朵:“阿辞放心,此处主人是我的外曾祖父。我出宫第一件事便是与他相认,他宠我得很,绝不会泄露咱们的踪迹。”
可惜与时敬之的期待不同,尹辞一张脸不仅没有放松的迹象,反而渐渐绿了起来。
岂止是不会泄露踪迹,此地主人为了自家的乖孙,当初不惜欺骗真正的旧识——
尹辞僵在孙怀瑾的家宅门口,头一回升起了心虚之意。
孙怀瑾为时敬之骗他是真,他与时敬之关系亲密也是真。尹辞活了三百年,从未经历过此等荒唐场面,他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昔日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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