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罪镜问的是罪业,要的是问心无愧……若、若是思绪异于常人,也能自认无罪吧。”
“说不准是那时敬之蒙骗他们,专挑无辜人上台。”
……
然而人们没能议论几句,心思就被下一位吸走了——
“阳沙派——施仲雨施掌门——”
“过!”
“阳沙派——大弟子马十里——”
“心术不正,落!”
施仲雨完全不理会骂骂咧咧的马十里。她转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曲断云,目光锐利如剑。后者正大光明地回望,不见半点愧疚或退缩。
分完代表资格的木镯,接着到了排战环节。为表公正,金玉帮帮主特地唤了见尘寺的知行和尚上台,挨个抽取绢片。
不远处,尹辞把坐着木椅的时敬之推到擂台附近。这会儿资格已定,几个门派退到了观战的位置,空位多了不少。
四周大多是得了资格的门派,自不会公然对时掌门出手。只不过凑近一看,时敬之的状况比传言中还要恶劣许多。今日明明温度正好,时掌门却牙关紧咬,额头上冒着一层冷汗。他时不时扯扯徒弟的袖子,叫徒弟附耳过去,再气若游丝地嘟囔几声。
他们要知道谈话的内容,八成会骂得更大声些。
“再把我推近些……对对对,哎呦喂,我刚才差点失误。距离太远,术法着实不好使。子逐,你确定每片绢片都换过了?”
“你还是集中施术吧,知行人都僵了。人家小师父等你呢,赶紧把合适的名字递上去。待会儿我还得抽空调包回来。”
金玉帮对绢片的看管颇为严格,武功强悍如尹辞,也在调包上多花了不少工夫——为了控制武林大会的排战,他们得把绢片换成处理过的妖绢,让时敬之逐个控制才成。
“陈前辈的法术好是好,就是有点难控制……”
时敬之嘟囔归嘟囔,袖子里的手上功夫没有停。一个又一个细致法术连绵不断,他憋得汗都止不住。好在知行和尚面无表情,故意放慢动作配合,终究没有露馅。
不出一炷香,对战表已定。
曲断云忍不住露出微笑。
哪怕天意真的存在,这回它也站在自己这边。眼前的对战表,对他曲断云来说很是理想——
尹辞与施仲雨被分在另一大组,两人先得来一战,胜者才能在决战之中碰上他。在那之前,他只需把枯山派拿来凑数的下人剔除便好。
完美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下鬼墓——
大家:枯山派这个徒弟是凑数的吧。
武林大会——
大家:枯山派这个下人是凑数的吧。
第132章 八人
排战当晚,夜空无云。废屋院内昏昏沉沉,连盏灯都没燃。
尹辞融于夜色,鬼魅似的挨近,第五次打掉了闫清的剑。他留了力,然而闫清的手腕还是红肿不堪。闫清一声没吭,乖乖把剑捡起来,认真捉摸自己的破绽所在。
尹辞不语,只是打量着面前人。
论才能,闫清天资优秀,但不及曲断云。论积累,他自小跑前跑后伺候亲爹,字都是偷听人家念书识的,更不及曲断云。闫清被收入枯山派不到一年,先前只是学了太衡的皮毛功夫。但凡他有点自觉,这会儿都该担忧下自个儿的处境。
枯山派恶名在外,曲断云对他们压根不会客气。要是出战的人换成苏肆,苏少教主估计早就卷细软跑了。
然而闫清只是捏着手腕冥思苦想,半天还自己摆起了姿势,像是没有半点忧虑之意。
这人明明对他们的安排一无所知,却敢托以如此深厚的信任。当初他们鬼墓捡漏,还真捡到个好苗子。
不久前的商议再次从尹辞脑中浮现。
“子逐,你与施仲雨一组。闫清与曲断云一组。”
时敬之委屈兮兮地吞着软粥,没什么掌门气势,好在话语足够正经。
“施仲雨挑这个场合与曲断云会面,必定有靠谱的后手。你我出身枯山,服不了众,到时你找个由头输给她就好。”
“施仲雨愿意吗?”除非她从宓山宗回来后失了忆,不然总能瞧出尹辞放水如泄洪。
“我瞧得出,她虽然倔得一成不变,人却圆滑了不少。她知道自己赢不了,只是想在万众瞩目下与曲断云对峙。”
时敬之把粥碗放下,搓搓爪子,一脸对未来的向往。
“曲断云那些残害同门的破事被抖出来,别说当不成武林盟主,掌门之位稳不稳还难说。到时施仲雨不战而胜,咱们就能拿这个大人情换视肉了!而且我奄奄一息成这样,引仙会总得有点动作吧?”
以武林大会为饵,此人玩起了一箭双雕。按照施仲雨的性子,她未必愿意当这个武林盟主。不过乱象在前,施仲雨做不出推拒之事。
对于外人,这狐狸一点没变,硬是要把人算计到骨头缝里。好在方向正了点,不至于把人往死里得罪。
“闫清性子极佳,就是缺少历练。咱们给了曲断云这么大的甜头,曲掌门总得当当陪练。”时敬之快乐地畅想未来。“你看,是不是赚得很?”
尹辞沉默了会儿:“苏肆呢?”
“……你还记得慈悲剑的态度么?那小混球要对上问罪镜,镜子保不准当场示警。”
事到如今,苏少教主对自己“是个坏胚”这点坦坦荡荡,毫无掩饰。要不是镜子能分黑白,这也算作某种扭曲的“问心无愧”了。
尹辞自然明白这一点:“你知道我问的不是此事,自从离开西北,你尽要他做杂活儿。此回苏肆不好插手,还是给他点正事为好。”
“哦,俩下人一碗水没端平啊。”时敬之哼哼道,“最近心情不好,不想端。”
尹辞皱眉瞧他。
谁知时敬之得寸进尺,被他瞧得眉开眼笑:“子逐,你越来越像本王的专属将军了。何必这样担心?哪怕苏肆反了,你也拦得住他。”
每每回想到这里,尹辞总觉得此人话里有话。这会儿得了时间,他刚要咀嚼记忆里的对话——
“尹前辈。”闫清此刻出声,打断了尹辞的回忆。
“你可以歇息。”
“不,我只是在想,既然那镜子是问罪用的,为什么曲断云能通过?”闫清擦了把脸上的汗,“我听阿四说过。无论是戚掌门的死,还是太衡下人遇袭,好像都与他相关……”
“嗯。陵教的‘请神阵’之灾,他八成也知情。”
“曲断云分明害了人,害人不算罪过?”
“他在引仙会中地位不低,会些破解术法也正常。”
闫清倚着剑,犹犹豫豫地唔了声,脸上仍带着些许沉思。
“你练你的剑,管这些作甚?”
“用法术遮掩,那么他对己身罪责心怀愧疚。要是他真的‘问心无愧’,只能说这人自认‘大善’,牺牲无辜也在所不惜……我要与他交战,自是知道得越多越好。晓得曲掌门是怎样的人,就晓得怎样与他打了。”
见闫清神色庄重认真,尹辞不禁微笑:“怎么,你想赢他?”
“没想过赢。”
闫清答得心平气和。
“……但我也没想过输。”
接下来几日俱是晴天,大会状况与众人猜想的并无区别。
纵然是小门小派,大家也打得卖力无比。强如曲断云,对待对手仍是万分认真,不像某个门派——
枯山派大弟子好像在拿对手琢磨新剑法。那人完全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兀自在台上琢磨,一会儿这里戳一下,一会儿那里捅一回。对手们犹如猫爪子底下的老鼠,纷纷表示受不了这等折磨,不如跳下台子放弃木镯,给自己一个痛快。
此人做派邪异,真不是魔教被放进来了吗?
不过尽管尹辞胡闹,实力还是明明白白。不少人在他身上押了重金,指望他与施仲雨来个正邪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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