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点毫无疑问——对于大允来说,两人出现,这场战争就此转折。
尹子逐亲自率军迎战那罗鸠,时敬之与之形影不离。两人珠联璧合,以少敌多,将那罗鸠的大军步步逼退。两人甚至亲自深入神降圣军营,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那战无不胜的神降圣烧成了一具焦炭。
先前那罗鸠将其奉为神明,这会儿神明倒了,那罗鸠霎时军心溃散。两人只用了不到两个月,便将失地统统收回,把境内的那罗鸠大军尽数驱逐出境。
两个月中,许璟行的身子也好了不少,至少能坐回殿中上朝了。眼看两人愈战愈勇,连连大捷,宫中也不是无人顾虑。然而无论何人提出“时敬之与那将领过分亲密,两人又在民间声名鹊起,不得不防”,许璟行总是神色飘忽,顾左右而言他,从未正面回应过此事。
直到那罗鸠之战彻底结束。
与众人料想不同,那文武双杰并未谋求半点权力,当即要求告老还乡。时敬之也不客气,他往朝堂之上一站,报菜名似的拿着折子当众讨赏。此人从宅邸讨到马镫,光是念要求就念了整整一炷香。众臣子眼看许璟行脸色越来越绿,唯恐皇帝被当众气出个好歹。
好在皇帝勉强挺住了这一劫。
而那尹子逐只是微笑着望那时敬之,目光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两人离开朝堂之时,双手毫不避讳地握在一处。
那是众臣子最后一次瞧见两人。
“……是不是很神?”
说书先生呷了口茶水,清清嗓子。
“那两人正如天上星宿下凡,特地救大允于水火。就连那罗鸠的‘神降圣’,也在那两人手下一命呜呼!他们那般亲厚,绝对是一齐下凡的。这可是我刚听说不久的事儿,保真。”
一边站着个甩鼻涕的小儿,闻言不解道:“爷爷爷爷,神仙不是什么都不求吗?您刚才也说啦,那个时敬之讨了好多好多东西呢。”
众人刚刚听得如痴如醉,这会儿被个小孩子一带,也纷纷发出质疑之声。
说书人:“……”
说书人:“这……这神仙总要点供奉的,咱们大允情况急,神仙供奉要的也急。正常哈,正常。”
小男孩用手背抹了把鼻涕,继续道:“爷爷爷爷,可是娘说过,咱们大允以前可是风调雨顺,娃儿得了病也好得快!这回神仙来了又走,怎么没把这些地方也弄好呢?”
说到这,看客们更有兴致了。
“是啊,前不久我老家还下了场大雨,秧苗都给泡坏咯。”
“俺们村那边还成,老张他们那儿好像旱了,惨呐。”
“我家孩子受了凉,往日两三天能好的,这次光是吃药就吃了半个月,也不知怎的……”
说书人捏了把自家孙子的脸,扔下几个铜板:“去去去,去那边买糖葫芦去。”
随后他抬起头,咧开豁牙的嘴,正儿八经咳了一声。
“我呢,往日犯头痛要痛个十天八天,这回两三天就好了!神仙兴许有神仙的打算,咱们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咯。天天指望着老天给眼色,那还不全成了懒汉?”
茶亭里笑声一片。
“嗨,可不是。俺爹娘身子骨也好了不少。”
“涝就涝吧,听说阅水阁进了胡人的新苗苗,大不了咱换庄稼种。”
……
小男孩丝毫不关心吵吵嚷嚷的大人,他美滋滋地跑去糖葫芦小贩跟前。可惜他刚抹完鼻涕,还未开口,就见一只手伸来,取走了草杆上最后一支糖葫芦。
小男孩不干了,他脑袋一抬,想瘪脸大闹。结果瞧见那人容貌,他登时把哭闹之事忘到九霄云外——无他,那人实在太好看了。
爷爷说狐仙擅长惑人心智,撞狐仙的人肯定就是这种感觉。小男孩呆呆瞧着面前,眼睛里包着刚酝酿好的泪,鼻涕缓缓拉了三尺长。
那狐仙倒没展露什么惑人手段,他只是握紧那支糖葫芦,表情看着很是挣扎。这狐狸似乎不怎么想尊老爱幼,满脸都是“这是我的,不给”。
可是似乎有种力量将他定在原地,教他没法一走了之。狐仙眉眼挤成一团,竟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行了,别纠结了。”一个忍笑的声音传来。“敬之,要么折衷下,你分他一半?”
小男孩缓缓扭头,看向狐仙身边的人。这回他不仅止不住鼻涕,下巴也落了下来。
这个哥哥也好看得紧,肯定又是神仙了!
“不是不行。”狐仙哼哼道。“可这是你给我买的……”
“我的分你。”另一个神仙反而笑得惑人。“你我回客栈里慢慢分食,岂不比干巴巴单吃有趣?”
狐仙眼睛一亮,腰板立刻直了。
他从男孩掌心中取走一个铜板,一道真气将糖葫芦劈做两半,自个儿叼去上半截。小男孩捉住下半截,眼睛还在两个“神仙”间扫来扫去,完全顾不得吃。
直到两人携手离开,他才回过神来,一路小跑冲回茶亭——
“爷爷爷爷,刚才我瞧见神仙啦!”
第159章 小聚
大战结束得快,恢复和平却是件极漫长的事。那罗鸠慌忙撤军,蠢蠢欲动的西陇成了大允唯一的敌手。好在西陇没什么劳什子“神降圣”,兵力富余后,一般的武将也能应付一二。
只是苦了沙阜附近的赤勾教。
赤勾教徒大半是本地青壮,征兵的信儿一来,赤勾总坛都空了一小半。苏肆好端端一个新任魔教教主,人还没风光多久,直接成了光杆司令。
这会儿没墓可探,白爷又过上了鱼苗清池的神仙日子。它对自己的判断很是满意——果然跟了苏肆,它的鹅生前途一片光明。这些时日下来,它整个又胖了整整一圈,远看像个软趴趴的糯米团子。
都说物似主人型,教中事务大多停摆,苏肆索性也混起来日子。他日日混吃等死,连床都不要按时起了。要不是领教过此人的狠戾恶毒,被驯服的陵教教众们简直要揭竿而起。
大允史上第一个统一魔教的人,就这熊样?
好在赤勾教的原装护法看得开,至少这祖宗没再逃跑,算是给他们面子了。
“教主,今日……”
“不干。”苏肆大字型躺在床上,双眼放空。
“不是,今日有客……”
“不见。”他翻了个身,露出写满拒绝的背。
“武林盟主闫清求见——”
苏肆噌地坐起身,一拍大腿:“哎呀三子嘛,不早说。直接让他进来就行,传什么传。”
下人:“……”
去他的正邪势不两立,他们教主这态度,活像喜迎亲儿子回家的老父亲,哪有半分纠结警惕。那闫清是阎不渡之后,他们这陵教人可不少,就不怕那姓闫的居心叵测么?
他摇摇头,正打算继续说话,结果抬头一看,他们的教主早就没影了。
苏老父亲显然没什么顾虑,他亲自提了顶好的茶点,快乐地冲去落神楼。此人连正装都没换,直接一脚踹开门,张开双臂:“三子诶,你可想死我……了……”
可惜这声饱含深情的呼喊没喊完,苏教主便默默吞下话尾,与门口的尹辞大眼瞪小眼。
尹辞双臂交叉、似笑非笑,他的目光从苏肆的睡袍滑到点心盒,最后落到那草草束起的长发上。
想到这人身份,苏肆整个人毛了一下,顿时化作霜打的茄子,一句话不敢多说。等他回去,保准扣那下人的月钱——闫清还拽了难缠的祖宗来,那小子提都不知道提!
尹辞甚至不是唯一的“客人”。不说和他形影不离的时掌门,甚至连施仲雨、沈朱与知行和尚都在。几位正派人士瞧着衣衫不整的苏教主,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阿四,你来了。”闫清正与时敬之喝茶聊天,冲苏肆愉快地打了个招呼。
“来、来了来了。”苏肆讪笑,把点心交给下仆。“那什么,各位先用点心,本尊先换个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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