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薇一时不查,直言道:“也不多,几天的零用钱而已,回头让妈给我补……”
话没说完,终于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时砚,一脸心虚。
时砚同样睁大眼睛看着闻时薇,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时砚先开口,拍拍闻时薇肩膀:“姐,这件事别让咱妈知道,回头我给你补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边的事,心里有数,急不来的。”
反正已经被戳破了,闻时薇也不遮掩,急道:“这有什么不行的?阿砚你不偷不抢,靠真本事给人家看病,他们有钱拿,还看了病,拿了药,占了大便宜了。
回头帮你在乡邻间宣传宣传,口碑也就打出去了,不是一举双得的好事吗?为什么不行?”
时砚无奈,这就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见闻时薇是真的不明白,只能将事情说得更清楚:“姐,你知道你找来的那些人,大多都是什么毛病吗?
长期吃不好,营养不良,饿的。长期住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骨头缝里发寒,冬天没有暖和的衣服穿,冻的。长期干体力活儿,累的。
这些毛病,除了好吃好喝好生将养,没有其他法子。
你给他们的钱,对这些毛病来说,杯水车薪。你以为他们自己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吗?一个个心里全都跟明镜儿似的,只会觉得咱们人傻钱多,压根儿不觉得我这医术有什么了不起。
他们清楚的知道,要是他们手里有钱,吃饱喝足住暖,身上百分之八十的毛病压根儿不用医生也能好。
这叫他们如何能真心实意的帮我宣传呢?他们只会拉帮结派,喊各自的亲戚过来,一起挣你这笔钱,其余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闻时薇被弟弟一番话说的愣怔好半天,不知在想什么。
时砚起身,看着窗外为生活奔波往来的人群,对闻时薇道:“姐,这世上,唯有一种病医生治不好,那就是穷病。
等到我们国家富强,社会安定,人民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没有战乱,敌人不敢轻易来犯,山河无恙的一日,这些病自然就没了。”
闻时薇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看着背着手站在那里的时砚,第一次觉得弟弟那样陌生,仿佛浑身都发着光似的,这些话从弟弟嘴里说出来,像是有一种坚定的力量在她心里支撑起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虽然微弱,但终究有了改变。
闻时薇不知自己何时起身,站在弟弟身旁,两人一起看着窗外,她听见自己问:“会有那一日吗?”
“会的。”
她听见身旁的人坚定的告诉她。
不知何时,温时临和温云站在时砚另一边,同样听到了时砚那一番话,时砚话音落下的瞬间,温时临同样坚定道:“会的!”
“嗯,会的!”
四个年轻的男女,在这个普通的午后,齐齐站在窗后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各自心里想了什么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今日发生的事以及时砚的一番话,都给几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午夜梦回,垂垂老矣的那一日,想起今日一幕,依然能让人热泪盈眶。
没了闻时薇暗中送病人,诊所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温时临在时砚的影响下,彻底佛系了,对诊所没有收入来源一事看的十分开,甚至很高兴没人来打扰他的研究。
这日傍晚,时砚刚准备出来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关门回家,就从十里铺窜出来一伙儿人,追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在街上狂奔。
手里拿着斧头木棍,还有人拿着铁锨锄头,听起来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虾兵蟹将。
其实不然,看对方一群人都穿着黑色细棉布做的短打,上面连个补丁都没有,脚上的鞋子是整整齐齐的千层底,就知道是某个帮派上的了排面的打手。
这样的场景对于见多识广的十里铺人,或者对整个海城人来说早就不新鲜了,这条街上哪天不发生几场械斗?
甚至警察署和帮派火、拼的事也常有发生,夜间的木仓只要不打进自家院子,听着听着也就习以为常了,伴随着外面的嘶喊声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巷子里的血水用井水一冲,该干啥干啥,日子还得继续。
众人一见,远远地躲开,等人走了,继续手里的活计,就想刚才一幕是个幻觉似的,要不是地上还有几滴血水残留,都要以为这地方一直是歌舞升平的样子。
一群人路过时砚身边时,带起一阵风,风里传来的血腥味在时砚鼻尖飘散不去。
时砚看清前头被追的人手背上的标记,淡定的转回身,对温时临道:“待会儿有病人上门,我等一等,你先回家?”
温时临也没问时砚怎么知道等会儿会有病人上门。反正在他心里,这个表弟就是个天才,方方面面的天才,天才的世界,凡人进去了也搞不明白,还不如不要自寻烦恼呢。
不过天才的脑子也扛不住人家的斧头砍刀,这条街到了晚上十分混乱,于是想了下摇头道:“我再去实验室待会儿,有个问题或许多想想就通透了,咱们一起回家我比较安心。”
时砚将诊所的灯打开,自己坐在桌边翻开一本医书静静观看,透过窗户看进来,这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看书的画面。
很美好,同样也很好控制。
于是本来就没关严实,一直等着病人上门的诊所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进来两个手持木仓,身穿深蓝色棉布短打,面色凶狠的男人,直接冲向坐在桌边的时砚。
来者不善,挟持人的目的非常明显。
一人用木仓顶着时砚脑袋,一人看时砚没有激烈反抗,十分配合的样子,对时砚恶狠狠道:“算你聪明!乖乖配合,我们自会放你一条生路,不会伤及无辜!”
转身在门口对着对面黑漆漆的街道不知打了什么手势,很快就有另外一个人背着一个已经昏迷过去,身上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昏迷之人正是时砚傍晚在街上见到的那个被人追杀的男人。
时砚直接无视指着自己脑门儿的木仓,指着另一边的手术床:“人放那边去!”
那人愣了一瞬,很快选择听从时砚的意见。
时砚又指着另一人道:“门后有拖把抹布,将地上的血水给我擦干净,我讨厌不请自来的人将我的地盘弄得一团乱。”
那人一脸凶狠,咬牙捏着拳头和时砚讲道理。
时砚丝毫不带打怵的,就在那人拳头过来的一瞬间,几人都没看清时砚的动作,那人的拳头直直的冲向了拿枪指着时砚的同伴脸上。
“啊!唔!”
一声惨叫还没彻底出口,不知从哪儿来的毛巾就快速塞进手持木仓之人嘴里,强行咽下痛呼,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看打人的同伴,又看看在一旁光风霁月,好似刚才一切都是错觉,什么都没发生的时砚。
不明白刚才的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时砚朝那人扬了扬手里的木仓,撇撇嘴:“能拿到这种货,看来有点儿本事。”
那人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威胁人的木仓,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个看似文弱的医生手里。
时砚声音淡淡,但这次谁都不敢将他当成普通的医生对待:“可惜,我最讨厌别人指着我脑袋,不管是用什么。”
“这位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四海帮从不滥杀无辜,我们只是请你帮忙救助我们大哥!请你相信我们的诚意!”
这时候,那个背人进来的男人,将昏迷的人小心放倒在床上,缓缓蹲下,手里的木仓放在地上,举起双手,后退两步,表示自己的诚意。
同时对另外两个早就懵逼的同伴道:“手里家伙交给这位先生,救大哥要紧!”
几人心里非常清楚,时砚的身手明显深不可测,刚才那一幕三人有目共睹,他们三人加起来都不是时砚的对手。
即使他们手里有家伙。
加上大哥的伤势经不起拖延,整条街上稍微有点儿名气的药店都已经被人牢牢守着,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只有这个开起来不久,像是随时要破产,每天都在破产边缘挣扎,但就是不破产的小诊所,因为外界传闻这里住着两个人傻钱多的年轻人,因没病人上门,还花钱雇病人陪他们玩过家家,一看就不像有真本事的样子,可能脑子还有病的原因,被对方轻易排除在外,成了漏网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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