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诊所外面是前所未有的热闹,病人来了就不想走,诊所里面人太多待不下,领了药,整整齐齐蹲在诊所外面,守着自己的药罐子等待吃药。
沿着街道在宋克己的人主持下,长长的队伍排到街对面。
每个人都戴口罩已然是奢侈,只有组织人员勉强每人能戴上一个散发出一股药香的口罩,然后在组织这些病人排队的同时,尽量让街道两边健康路人和这群病人隔离开。
一开始,路人不明所以,还聚在周围看热闹,但这些人感染了痢疾的消息,渐渐在整条街传开,不知何时,小诊所旁边的几个店铺,包括糕点店,鲜花水果店,理发店,全部都关了门。
店里的老板伙计捂着口鼻,几乎是逃一般从店里冲出来,想要离开这条街。
一早上还热热闹闹,喧嚣不已的街道,不知何时,除了偶尔不得不出来的行人,只剩下这些孤零零的病人。
这里的情形很快就惊动了闻家人,闻父闻母第一时间让人来十里铺将时砚带回家:“我们闻家大少爷,怎能为了那些病痨鬼,搭上自己的小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砚这是将我的教导全都抛之脑后了啊!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做父母的知道了会有多担心?”
闻母第一次对当初让儿子学医的事产生了后悔情绪:“当初就不该让阿砚学医,现在为了几个病人,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那痢疾是那么好治的吗?那可是会传染的,尤其是体虚之人和小孩儿,简直是走哪儿传哪儿。
才学了几天医就当自己无所不能了,那痢疾感染上弄不好是会死人的,圣玛丽医院都不敢保证能将得了急性痢疾的人救活,阿砚怎会那般莽撞?”
闻时薇最近跟着闻父找来的人训练,一身的气质有了明显改变,当即跺脚道:“爸妈你们别担心,我去十里铺将阿砚带回来!还有温时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现在是逞英雄的时候吗?真是气死个人了!”
小儿子还没找回来呢,大女儿也跟着添乱,闻父当即让闻时薇回房间好好休息。
说是好好休息,其实就是关在房间,门口有人守着不让随意乱跑。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现在的闻时薇可不是一个月前的闻时薇,她胆大心细,借着房间外的地形,悄无声息的从窗户翻出去,离开了闻家。
经过一上午的消息传播时间,十里街爆发了传染性痢疾的事几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小诊所外的街道上不再有任何路人经过,病人索性从自家带了药罐炉火,直接在街道两边的铺子旁,找个避风的位置给自己熬药,只要还能动的,都在艰难的挣扎求生。
时砚回来后见现场被控制的很好,快速检查了几个病情严重,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困难的病人,改了方子,让人抓药强行灌下去。
又检查了已经喝过药,靠在墙角取暖的病人脉相,询问了几人几句,看看街道上不知是宋克己还是竹容让人送来正在燃烧,供人取暖的炭火,无声的叹口气。
转身找到在人群中帮忙的宋克己和竹容二人,表达了感谢。
宋克己只道:“应该的,职责所在。”
竹容拍拍时砚肩膀:“你闻大少这个兄弟,我竹容认定了!”
时砚找到温时临,温时临正靠在办公桌上抓药,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这位少爷从出生起,就没干过这么累的活儿。
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理,都面临了巨大的压力。
行医以来,手底下过的病人寥寥无几,没想到突然一次性来了几百个传染病人,不仅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且急症病人一个处理不好,随时都能一命呜呼,偏他自己还不擅长这方面的东西,只能尽力按照时砚给的方子酌情处理。
遇到棘手的问题,想找人问一句都不行,在现场所有人看来,温时临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不能表现出丝毫不自信的神色,免得病人更加绝望。
种种原因聚在一起,温时临回头看看情绪已经安定下来的病人,觉得自己抗住压力没崩溃,简直是个奇迹。
时砚看看药柜边戴着口罩熟练配药的两个大夫,再看看温时临,无声的拍拍对方肩膀。
温时临疲惫的朝时砚露出一个笑容,指着两个大夫道:“宋署长和竹容已经尽力了,咱们这里爆发了传染性痢疾的事已经在整个海城都传遍了,没人愿意来送死。”
时砚淡淡道:“有我在,不会让你送死的。”
温时临想说吹牛,但看着时砚露在口罩外淡定的双眼,心里的迷茫不安突然就平静了许多。
什么都没说,歇口气,继续给人抓药,隔段儿时间帮病人进行简单的量体温,检查身体。
整体情况很快有了好转,温时临心下松了口气。
这时,时砚找上宋克己,仔细将痢疾的形成和传染原因认真讲给对方听,最后说出自己的想法:“幸好现在气温不高,不以利痢疾的大肆传播,还算能控制,目前没有十分有效的预防途径,只能切断传染源。
我想组织柳树胡同的人清扫街道,街道上的人畜粪便,苍蝇蚊子蟑螂,就是最好的传播途径。如果没有条件勤换洗衣物,也要做到勤洗手,讲究个人卫生。
想来这次柳树胡同大规模爆发痢疾,能让大家对这个问题提高警惕。刚好病人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
没事儿容易多想,我这里编一段顺口溜,告诉大家如何预防疾病,让大家闲着没事多背背,回头回到家里,顺便给家人朋友街坊四邻也宣传宣传,让大家都重视起来。”
宋克己看时砚的目光十分复杂,最后全部化为欣赏:“闻兄,你与时临兄,以往是我误会你们了,你们,都是好样的!”
时砚道:“宋兄在我这里,一如既往。”
宋克己没有多加解释,时砚也没说,两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宋克己管理的不是十里铺这一片,能为了柳树胡同的百姓身先士卒。时砚更是和柳树胡同的百姓没任何关系,第一时间进去排查。
再瞧瞧十里铺这一片的警察到现在都没出现,还有竹容,不管是做什么营生的,能在第一时间为了时砚这个救命恩人,带着兄弟们来这里帮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时砚带着宋克己的手下,二进柳树胡同,组织人清扫街道,宣传卫生知识,这次熟门熟路,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配合,举着手里的木仓,招呼所有待在家里的人,全部扛上扫把铁锨出来干活儿。
众人敢怒不敢言,被逼着干活儿,心里还担心那些被赶到小诊所的亲人,心绪复杂难言,但手底下一点儿也不慢,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木仓子儿落的地方就不是脚下,而是自个儿身上。
时砚像个真正的冷酷老大,手里扛着木仓,带着身后一众狐假虎威的小弟,磨刀霍霍向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很满意众人的效率。
好不容易从温时临口中得知时砚去向,一路找来的闻时薇,远远地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如果对面不是一群扛着扫把铁锨打扫卫生的普通百姓,闻时薇都要怀疑她误入了什么邪恶组织的威逼利诱现场。
时砚见到闻时薇,淡定的收起手里的木仓:“这只是我以理服人,说服人的一种手段而已。”
第253章 老男人
闻时薇也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她分明是偷偷跑出来要带弟弟回家,别让爸妈担心的,但怎么就不知不觉接替了弟弟的工作, 干的这么起劲儿!
虽然想不通, 但工作依然努力,见到有人偷懒, 一扬手里的木仓,带着口罩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语气凶狠的对着人群道:“手脚麻利点儿!这么冷的天儿,早点儿干完早点儿回家歇着!你们不冷本小姐还嫌冷呢!”
她闻大小姐从小到大,都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
其实,感觉还挺带劲儿是怎么回事?
身后宋克己的下属们一抹脸,也跟着道:“快点儿快点儿!这么点活儿磨磨蹭蹭要做到什么时候?知不知道胡同外面还有多少事等着咱们去做呢!少他娘的浪费大家时间!”
心里纷纷在想:不愧是闻大夫的姐姐, 这凶残程度如出一辙, 一家人,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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