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这般愚蠢吧?
时砚将视线放在一旁极力维持自己体面的宝音身上, 说实话,他之前可能错估了宝音在折仙族的重要性。
不过可能宝音本人也错估了她在族人眼中的重要性。
自从跟着宝音一路回到折仙族后,时砚便觉得往日里见到的, 听到的那个性格张扬,风风火火的宝音便消失了,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她在害怕或者忌惮什么,使得她在折仙族内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极大的限制,别别扭扭,一点儿都不像她本人。
看眼下情形,时砚倒是明白了几分。
或许长老这老头子,在折仙族内的威严,在他们心里的可怕程度,远超出自己想象。
宝音倒是坦然,面对时砚视线,不闪不避,瞥了一眼隔壁牢房内的两个糟老头子,语带嘲讽道:“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没有人比我们自己更清楚,只是不想承认自己也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往日里高高在上,随手主宰整个折仙族的命运,要谁生,那人便不能死,是何等狂傲?
真觉得自己是神仙后裔,看不起全天下之人,觉得旁人都是蝼蚁,能被他一手捏碎,事实上呢?
引以为傲的体质和天赋,出了极北之地便什么都不是,甚至随时都可能走火入魔,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传了几百年的功法,也被你轻松压制,事实证明,之前的我们便真的只是一腔妄想,想来最无法接受的便是那两位了。”
反正宝音是从第一次发现身体出了问题的时候,便基本上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她这些年在外面奔波,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世情,心里也曾经对折仙族的来历怀疑过。
只不过每当这般想的时候,便总能想起族内那个神秘莫测,出手便是移山填海的长老,那是超越人类力量的存在,若说那样的人不是神仙,宝音已经完全想不出什么才能算是神仙,因此信念就坚定一分。
她宝音是什么人?在外面是一朝贵妃,万人供养,虽然低调,可她走到哪里,都有无数人小心讨好,殷勤侍奉,不敢让自己露出一丝不满。
可这样的自己,回到族里,定下婚期的时候,竟然只有被通知的份儿,还不能露出丝毫不满,要高高兴兴,要感恩戴德。带着三百青壮出去伏击时砚,估错了双方的实力,让自己人受了伤,回去后更是被族里人私下议论纷纷。
指责自己的时候,便无人记得自己为了族里的大计划,在外奔波十几年,周旋在各方势力之中,尽心尽力,丝毫不敢懈怠,白白虚耗光阴十几载,只因为计划失败,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便无人给自己好脸色。
自己十三岁离家嫁给老皇帝的时候,所有人都说自己为了族里牺牲了很多,族里会记住自己的功劳,族里人全都感念自己的牺牲。
可回来定下和石头的亲事的时候,多少人私下议论自己配不上石头?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说的便是这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族人,性子卑劣而不自知,恶心至极!就算这样,宝音面上还是不敢露出不满,只因为定下这一切的都是长老,那个一指头便能戳死自己的长老!
可那个在她心里高不可攀,无法超越的长老,被时砚轻松打败了,败的非常狼狈,一路上当成货物一般供人参观,现如今更是四肢俱废。
宝音心里除了对前路的迷茫之外,更多的却是诡异的轻松,因此说话间便十分放松。
宝音说完,心情十分奇妙的看了长老一眼,谁知正是这一眼,便被对面恨极了的长老又啐了一口,夹带着内力正正好打在宝音胸口,宝音被迫后退三步才停下,整个人面色一白,摇摇欲坠。
“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就算老夫手脚废了,对付你这样的小娃娃,还绰绰有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老夫真是瞎了眼才选定你!”
宝音听了,来自灵魂深处活在对方阴影下的记忆瞬间翻涌而来,整个人便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强撑着一口气对长老道:“后悔?当了女表子就不要立贞节牌坊,不知道自己有多恶心便去照照镜子!我算是想明白了,什么为了折仙族的利益着想,一定要亲手消灭叛出去的魔教那一支!
当年我年纪小,被你忽悠的团团转,牺牲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几年,为了你的野心和计划费尽心思的去奔波,可事实上呢?
你就是贪图中原皇朝的荣华富贵,就是无法忍受北地的苦寒,偏要扯个遮羞布将自己装扮的冠冕堂皇!
人魔教那一支都叛出去百年了,当时族里都没说要对人家怎样,偏等到他们传承都断了三十年的时候,要去清理门户了?
好,既然你想清理门户,带着咱们族里的上千青壮直接杀过去,任是魔教有多少子孙后代,失了传承后的他们也不是咱们的对手,一夜之间,足够咱们将魔教杀的片甲不留了吧?
可你是如何说的?魔教实力不明,不能贸然出手毁了族中青壮?要委婉行事?你他娘的骗鬼去吧!
七拐八绕的放出消息勾引皇帝上钩,让我嫁给皇帝,让我生的孩子继承皇位,就差没在脸上写上你他娘的想要人家中原王朝的富贵,想捞个富贵神仙当当,亏你还有脸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这么多年来,骗的像我这般人为你拼死拼活。
我x你老母!”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痛快至极,远远的守在外面的狱卒隐约听见一个女人这般骂街,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打个哆嗦,又悄悄后退两步,争取距离声音来源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时砚啧了一声,这算是将长老的兜裆裤都给扒拉下来了,两人也是彻底撕破脸了。这里关押的还有折仙族一些其他重要人士,时砚扫视一圈儿,发现他们竟然对宝音一番话没有意外之情。
这就有意思了,看来是平日里没少背后这般嘀咕啊,时砚有理由相信,其中有些人脸上隐约有心虚之意,说不得这人当初想的正如宝音说的一般呢。
长老是个实干派,往日里谁让他不快了,只需要斜斜的撇上一眼,一个“哼!”字儿脱口而出,夹带着威压而来,听到的人便会瑟瑟发抖。
他的口才一直就不好,不仅不好,已经能算的上是拙劣了。
因此被宝音一番话堵得面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紫的,十分难看,愣是说不出一个字儿来,瞧的人十分痛快!
时砚看够了戏,可没打算管这闲事,只语气不耐烦道:“眼巴巴找我来不会就是让我看你们演这一出的吧?没事小爷可走了,没这么多闲工夫看你们演戏。”
关键是长老这用唾沫攻击人的方式吧,让他有些心理不适。
真的。
长老冷哼一声不说话,石头还晕着呢,宝音坐在地上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族长突然对时砚说:“你不是魔教之人,皇室不傻,不会让魔教血脉继承皇位。
输在你手里,老夫不冤,可老夫这里有一疑问,你究竟是从哪里习得这一身功夫的?”
时砚意外的看了族长一眼。
族长艰难的舔舔干裂的嘴唇,苦笑一声,对时砚道:“事到如今,老夫也不瞒你,这些日子老夫也发现了事情不对,暗中思索解开我族人身上束缚的办法。
少年人,你既然能习的这一身本事在外行走丝毫不受影响,那我上万族人说不得也是有救的……”
时砚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族长:“想拿好处,不知道有来有往的道理吗?”
族长艰难的挪动身子,让自己靠墙坐的舒服一些,这才缓缓转动眼珠子,对上时砚的视线:“我们手里还有什么是能打动您的呢?我们手里有的,您应该不稀罕,您想要什么便直接开口吧,老夫要是能做到,定尽力而为。”
时砚还真没什么想要的,转念一想,便问了一个他之前十分好奇的问题:“你们族里这个后辈吸取前辈身上的功法,一代代传下去的做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话音一落,发呆的宝音,漠不关心的其余族人,还有躺在地上昏迷的石头,都有了不同的反应,长老更是直接大声呵斥:“王二,你他娘的闭嘴!闭嘴!我叫你闭嘴,你听到了吗?”
族长怜悯的看了一眼周围的族人,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语气沙哑道:“事到如今,只要大人能放过我上万族人,我们几个老家伙折在这里也没甚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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