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出其不意,那就更好。”
“出其不意,比如将军囚了北宫浔?”
“唔……这个嘛……”萧暥咳了声,“我这是为了保护他。”
这孩子太会举一反三,有点麻烦……
萧暥的做法,一半是军人思维,一半是山匪作风。反正他的宗旨就是,管用就好,不用介意操作有多骚。
魏瑄听得很仔细。就差记小笔记了。
萧暥心里倒是有点发虚了,这武帝可是记忆里超群的啊,他今天都教了这孩子些什么歪门邪道,有这样当叔的吗,打住打住……
*** *** ***
朱璧居。
王戎风风火火地一进门就道,“听说萧暥昨天把囚车都开到你府门口了。是不是我们要对北宫浔动手这事情被他知道了?”
容绪正专注地修剪一尊盆景。
王戎几步上前,“哎,你还有心思搞这个!”
他这一靠近才发现这盆景颇为精致,山水平原错落有致。山间平原丘陵间还散落了一些贝壳雕刻的小物件。
这一看王戎也觉得有点意思。
山峰上蹲着一只熊,半山腰有一只小狐狸抬着脑袋,似乎是盯着山顶的位置,离开它不远处,山阴背后有两头狼。
“为什么是两头?”王戎问。
“曹满和阿迦罗。草原狼。”
湖中有蛟,山中有虎,这意思不猜也知道。
王戎皱眉,又指着山洞里,“这头驴是谁?”
“陛下。”容绪道。
王戎颇为无语。
“你说陛下是驴,真龙又是谁?”
容绪悠悠道,“或还未现身,或化蛟为龙。”
“你这人,心思太邪。”王戎道,“听说今天上午,陛下颁布圣旨,让晋王代替杨拓的位置,并且把今年的察举征辟稍作了改动。陛下是要启用晋王?”
“不是陛下,是我跟陛下建议的。”容绪道。
“你?”
“小狐狸气势汹汹来我府上,我能怎么办?”容绪一摊手,无奈道。
王戎寻思道,“别卖关子。萧暥为什么要突然改察举制为什么……科考?”
“我之前跟兄长说过,要给萧暥一条大鱼,盯着大鱼他就没心思管我们这些小鱼了。从马球赛赌球,到华毓楼的醉生梦死挥金如土,萧暥应该也明白国库的钱去哪里了?雍州的钱又去哪里了?”
王戎脸色一沉,“你要挑起杨氏吕氏等豪门大族和萧暥的矛盾?”
容绪道,“萧暥要对付他们,就要和我们保持友善,对我们王氏就是机会,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王戎眉头紧敛。
容绪边说边修剪着枝叶,忽然道,“兄长,你刚才只问了别人,却没问我王氏在这方景中处于何处呢?”
“何处?”王戎仔细看了看,实在没有发现。
容绪慢条斯理道:“我们是树木草野,漫山遍野都是我们的商号。”
“熊虎也好,狼狐也罢,无论他们怎么斗,对我们都是有利的,我还是那句话,我王氏不出这个头,我们要维持各方的势力均衡,每一方就都得巴结我们。”
还有萧暥这只小狐狸最近越来越凶了,得让他碰点儿刺头。
*** *** ***
文昌署
“恭喜殿下任职。”杨拓笑得脸上油光锃亮,讪讪道,“不过,这做实务可不比刻石碑清闲,有诸多人事关系庞杂,殿下可别大意了。”
魏瑄彬彬有礼,“多谢杨侍郎提醒,还请将此次察举征辟的名单给我一阅。”
杨拓闻言,很爽快地从案卷柜中拿出一沓名册,道,“此次征辟,一共十六郡士子两百七十三人,这是名册。”
魏瑄没料到他那么利索就将名册交了出来,心中微微一诧,接过来翻了翻,随即就明白杨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魏瑄不动声色道,“杨侍郎,少了五页。”
“哦,是这样。”杨拓似乎恍然想起来似的,皮笑肉不笑道,“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天我不留神在宫门前跌倒,这单册撒了,被风刮跑了几页。”
魏瑄记得当时他一张不差地都捡起来,整理好后塞到了杨拓怀里。
但他也不争辩,淡淡道,“那么遗失的几张,就要重新登记士子名单,杨侍郎认为需要多少时日?”
杨拓面露难色,叠着手道,“这可就不好说了,这些名单上的士子都在不同的州郡,要分别派人去每家每户登记,有些人还未必在家,这时日可不预估,大概……得几个月罢。”
魏瑄心里了然,这是故意给自己出难题。
几个月?几个月后都是除夕了!这是算今年的征辟还是算明年的?
魏瑄低头看着手头那一沓残缺不全的名册。十五页的名册,只有十页。
杨拓得意地翘着二郎腿,一副作壁上观的悠然姿态。
魏瑄看完最后一页名册,静静搁在案头,然后道,“来人,拿纸笔来。”
杨拓抬了抬眉,倒想看看他还能做什么?
于是没当回事地一摆手,“给他!”
一个属员应声就拿来了纸笔。
魏瑄用笔尖沾了墨,悬腕略略思索,接着就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杨拓先是不以为然,但写着写着,他的脸色就挂了下来。
最后他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踱步走过去。
周围的署员见状,也围了过去看。
接着,个个面面相觑。
连廊外路过的其他署的官员也停下脚,驻足观看。
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异样。
只见人群簇拥的中心,魏瑄不紧不慢把遗失的最后五页纸上,一共一百多个名字,一字不漏全部都默写了下来!
杨拓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心道,难道说那天魏瑄捡起名单的短短片刻之间,他不仅看完了五张纸上的名字,还全部背了下来!
一目十行,还过目不忘?
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做到!
杨拓眼皮子暴跳起来,“你什么时候偷盗去了后几页名册?”
不等魏瑄回答,他就翻开最下方的抽屉,拿出那几页名册来对照。
众目睽睽下,只见最后五页遗失的名册完整无恙地躺在他抽屉里。
众人顿时哗然,怎么回事不证自明。
魏瑄伸手按在那名册上,静静道,“杨侍郎,不必对照了,我都是瞎写的。”
什……什么!
杨拓眉毛狂跳,什么意思?瞎写的?
魏瑄如实道,“我最多也就能默写出几十个名字,但我猜你不会仔细看过名册,所以才赌一把。”
即使他过目不忘,也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翻完名册且背下每一个名字。
反应过来后,杨拓顿时脸色煞白,被诈了!
他气急败坏地把余下的几页名册拍在桌案上,“给你就是!”
然后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
魏瑄连夜把名册整理完毕,开始编纂考试科目。
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早,他一跨进署衙,顿时怔了怔。
只见署衙里里外外格外清净,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来!
正在扫地的管事小吏道,“天气炎热,诸位大人都中了暑气,请了病辞。辞呈在桌案上。殿下请过目。”
果然每个人的桌案上都放着一份辞书。
魏瑄翻看了几份,内容都大同小异,天气炎热身体不适,请假休息了。
他微微凝眉,看来这杨拓一计不成又来一计,让署员集体撂挑子了。
第158章 琴师
文昌署
十六个郡的仕子名单,每个仕子的家世背景和履历,察举评语等都要一一过目。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案头一盏孤灯映着他的脸容,轮廓清秀明晰,两道极黑的眉像浸水的飞翎,修长清利,微敛的眉心一点点细细的褶皱,他本来就生的好看,专注的神色让人莫名就对他生出好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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