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嘱咐道,“哦,若音啊,你手头谨慎点,别损了将军容色。”
萧暥其实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和自己原来的样貌差异越大越好。
他的鼻子被香粉正熏得发痒,又听容绪道:“算了,若音,你在旁边待着,把黛笔给我吧。”
等等,萧暥一诧,这是要做什么?他要亲自给自己化妆?
这容绪是名士罢?怎么还能客串化妆师?如此多才多艺?
还是说,这个时代,这名士都爱美?都喜欢化妆?所以容绪平时自个儿在家里也会琢磨着怎么化妆?
再想一想,还颇有道理,否则容绪都是年过五十的人了,怎么看上去还像三十出头?
果然是精于化妆和保养……
所以说这容绪还是个美妆博主没毛病吧?
这么一说,好像很多有名的化妆师也都是男子?
萧暥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就听容绪温淡道,“将军可否稍闭眼?”
他眨眨眼睛,“为何?”
容绪叹气,搁置下笔。
他那双眼眸藏媚含烟,清夭宛转间不可方物,偏他自己浑然不觉,眼波流转,眼睫翕动,纤长的睫毛如微微振动的羽翅,那么近的距离里,看得人呼吸骤然凝滞,竟是无处落笔。
容绪如实道,“将军这样看着,我着实无法下笔啊!”
萧暥:……
然后他只好依言闭起眼睛,觉得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托起他的脸颊,随即冰凉的笔尖落到眼梢。
唔,有点痒,激得他眼睑又微跳了下。
就听容绪的声音近在耳畔道,“将军这双眼生得极美,风流隽妙,只可惜太过清利逼人,若能再柔婉一些……”
片刻后,萧暥站在铜镜前,就知道容绪说的柔婉一些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镜中之人,肤如凝雪,眸中似有水色烟光,眼梢细细飞挑,锋芒暗敛,妩媚恣意,使人见之忘魂。
这容绪真是化妆的高手,就那么寥寥几笔,便把惊尘绝羡倏然间变成了楚楚婉柔。萧暥有点懵,这比易妆术还厉害啊!
随即容绪又无比自然地取来唇脂,在他色泽浅淡的唇间微微一点。
唔……怎么觉得有点一言难尽啊?
好像……有点娘?
接着容绪执起他的手,拂过修长的手指,看向那温润光洁的指甲,正准备上蔻丹。
萧暥赶紧抽回手,惊心动魄:“这个不用了。”
这容绪是不是给姑娘化妆惯了?这一套流程都是信手拈来的?都不带替换的?
可他不是姑娘啊?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容绪认真的眼神,他隐隐有些瘆得慌,莫名其妙地浮现起原主的女装大佬造型。
今天这气氛实在有些怪异,他总有一种容绪好像是想把他当做姑娘的错觉。
他还没有适应过来,那边的容绪又轻弹了下手指,就来了两个下人搬进来一口箱子。
容绪道:“衣裳我也替将军准备好了,都是参照将军的身量做的,将军自己挑吧。”
什么?服务这么到位?难道是知道他没什么衣裳?
原主的衣服都是玄色的,素面无纹,一身的煞气,实在不适合参加雅集。
容绪走过去,打开了箱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至少七八套衣袍,都是做工精致,用料考究。
不好意思,萧暥不是很懂得欣赏,他想到的是,好烧钱!
而且他也就穿这一次,准备这么多衣服做什么?
而且每套衣袍还配以不同的革带、玉带、发冠、发带,也是至少七八份都不带重样的!
浪费啊,太浪费!
萧暥一边替他心疼着银子,一边翻看着衣裳。
翠竹色,不,不要,太绿了,映得脸都绿,头也绿,不祥之兆,坚决不穿!
紫色的,不穿,基佬紫,绝对不穿!
海棠色,唔,太娘了,不穿!
……这么回事,虽然七八套精美的华服摆在眼前,但他居然觉得还是原主那些玄色无纹的衣裳看起来更顺眼一点……
容绪在旁边看他脸色几变,眉头微微蹙起,于是上前悠然道,“其实我觉得以将军的姿容,任何色彩衣袍,都能穿出不凡的气韵,不过,如果让我来选,我觉得将军若穿妃色极为俊雅。”
萧暥心道:妃色?那不就是粉红色么?这就更加一言难尽了,他穿得那么少女做什么?
最后,他在一堆华服里挑挑拣拣,还是选了一套雪青色的衣袍。
这时相对比较素淡一些的了。勉强可以接受。
容绪颇为玩味地看了看他选的那件衣袍,道:“雪青色,这也叫作相思色。淡雅娴秀,清逸出尘,最适合婉约佳人,也适合将军今日之气质。”
萧暥:……
这容绪对他彬彬有礼,可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被当做姑娘精心呵护照顾着的感觉?那是非常地怪异。
这一折腾就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等到他换好衣裳,哦,这衣裳还带着熏香味,只是那香味也是一言难尽,清雅中似有一缕烟妃色……
但无论如何,萧暥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气场骤变,估计不是很熟悉的人,就已经不那么容易一眼就认出他了。
总之,他终于可以去出门赴约了。
萧暥颇为感慨:女孩子出门约会前才要化妆打扮的吧?为什么他去见谢映之,也要梳妆打扮换衣服?
第52章 贼猫
仙弈阁建在大梁城西的一座小山上,和玉山不同,这座所谓的山是挖湖堆积出来的,山脚下就是一个人工湖,唤做碧浪湖。
湖中有一座小亭,是为留仙亭,和山顶上的仙弈阁相映成趣。
正是冬日,湖边有大片雪白的芦苇,在风中簌簌摇曳,湖边有一片原野,原野上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各种式样的都有,古朴的,华贵的,别致的,车上五花八门的装饰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好像是刻意体现着车主人与众不同的审美品位。还有比较新奇另类的,比如牛车。
“这辆车是景康年间的罢,啧啧,你们看啊,这车轼还是金的,说不定是哪个皇族贵胄的车!”
萧暥好奇地看掀起帘子看了眼,只见不远处的原上,几个青年士子围着一辆富丽的马车观摩闲谈。
原来这古人也好名车。而且景康年间的车,似乎还是古董车?
然后他就见容绪凑过来瞥了一眼,对他淡淡笑道:“将军,那车是仿的,景康年间虽然富庶,但景帝不喜欢豪奢之风,所以并不会用黄金打造车轼,用的都是青铜。”
萧暥觉得有点意思,问:“容绪先生对于车也有研究?”
“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平生喜好为三,美酒,香车,佳人。”
然后容绪看着他,颇有深意微笑道,“如今也算是都有了,夫复何求。”
萧暥这才注意到他们乘坐的这辆车,坐席上铺着锦垫,连扶手,靠背,车壁都包裹着柔软的绢帛。
他想到一个问题,这车为何要包起来?
他用指甲微微挑起一处的绢帛,就露出颜色暗淡的车壁,隐约还见到上面烙有一戳小字。
仔细一看,竟然是写着‘景康三年,御工坊造。’
容绪解释道:“车子旧了,又舍不得扔,就包起来,凑合再用。”
萧暥心道,景康年间,皇家御制,这容绪的品味果然是低调奢华有内涵。这才是真正的古董车啊!
相比这辆车,他的那部移动办公室就简直是实用主义的简单粗暴。
果然,他们一停车,这些古代的车迷们就哗地一下围了上来,啧啧称赞。
容绪先下了车,然后回身优雅地替他挑起车帘。
午后的阳光倏地照了进来,照着他脸容如冰雪遥映,他迎着风眼梢微撩,浅媚如丝,若海棠春醉,似乎周围残冬的暗淡萧索,都瞬间柔暖明亮了起来。
围在车前的人群齐齐地发出一片抽气声。
容绪却看都不看那些人,更没有引荐的意思。在众人的瞩目下,他彬彬有礼地虚扶着萧暥的后背,引他往山庄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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