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世家贵族们也会给家族中功绩显赫,或者位.高.权重者画像,这些画像会一直被家族保存在宗祠中,供后人瞻仰。
这倾颜阁汇聚了九州最好的画师。虽然是在撷芳阁的旧址上重建的,生意却一点都不受影响。加上除夕夜之后,容绪先生又暗中照着萧暥脸上的面妆,描了画本,推波助澜之下,一项新的产业生成了,画面妆。尤其是花神妆风靡九州。
所以到了中秋修沐,这倾颜阁里是人来人往,衣带如云。
谢映之踏入这倾颜阁的时候就隐约感到这满眼浮光繁华中夹杂着一股阴晦之气。
一只晶莹剔透的竹冰虫从他袖子里悄悄探出头来。
掌柜地见他一袭青衫如烟雨,一看就是风流俊逸之士,立即迎上前来,
“客官,画像还是……”
他话音未落,一阵风过,吹动纱幕如水波拂起,那掌柜的偷偷挑眼一看,顿时怔住了。
“先生还是画像罢,不用钱!”
“我们这里最好的画师!”
那是一间素雅的画室。
谢映之走进去时,就闻到一股长久没人来的幽寂气息。
画室的中央有一道屏风,将画室隔为两方,屏风前有案几茶点,还有一些打发时辰的书卷,这是客人闲坐的地方。
掌柜的殷勤地道,“画工马上就到,先生稍等片刻。”
谢映之关上门,袖中的竹冰虫早就急不可耐地往外钻。
它在画室里东嗅西嗅一阵,径直往屏风的方向爬去。
谢映之闲散地一拂衣摆坐下,笃定道,“阁下既已来了,就请出来一见罢。”
屏风后倏忽间风摇影动,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惨白的面具罩住整张脸,面具上两团怪异的酡红,他阴森森道,“谢玄首,多年不见,甚是想念。”
第173章 玄门
画室里灯光昏暗,那人带着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具,两颊上两团胭脂,看上去既滑稽又渗人。
谢映之闲闲站起身道,“阁下的脸是伤于当年断云崖的那场大火罢。我该如何称呼阁下,东方教主,或者说薛先生?”
东方教主道,“当年玄清子座下前两名大弟子,卫宛和薛潜,薛潜已经死于断云崖的雷火,如今只有东方冉,玄首可以称我东方先生。”
谢映之眼中一缕悲悯之色瞬息而逝。
“东方先生既然是当年断云崖唯一之生还者,我想请教一下,当年断云崖雷火是天劫,还是有人纵火?”
六年前,断云崖一场大火烧死玄门弟子十多人,困在崖中的囚徒无处可逃,死伤近百,甚为惨烈。
东方冉阴测测道,“谢玄首对世间万象洞若观火,心中怕是已经有了答案。”
谢映之道,“我事后去过断云崖,这雷火并非天降,而是从断云崖底的岩洞中激发,火势最烈的岩洞里囚禁着苍冥族三长老,都已经化为灰烬。再联想到,玄门内总是有人觊觎高阶秘术,大师兄当时正想清查,就发生了此事,并非偶然。”
“没错,我干的。”东方冉索然道,白面具上黑洞洞的眼睛里暗芒一闪,“我背着师父修炼秘术,又骗崖下的那几个疯老头子,邪神就要出世,我就是邪神的侍从,需要他们为邪神效力。将秘法传授与我。但是这秘术诡谲怪异,我学起来颇费周折。我还没有学会,卫宛就要查这事儿,那么我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谢映之神色冰冷,不见喜怒,道,“大多数觊觎秘术者,皆因修玄资质欠佳,难有突破,从而钻研旁门左道,你的修行在玄门中位列前三,当年师父颇为器重你,你为何还要如此?”
“你居然问我?”东方冉忽然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谢映之,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
谢映之静静看着他,长眉微敛。
“就是因为你。”东方冉忽然拔高了尖锐的声音。
六年前,玄门。
已是深秋,山间空寂。满地落叶间,溪水清冽。
石桥上站着一清癯高瘦的男子,仙风道骨,看不出年龄。他一身素衣,乌发如墨用一根木簪挽起。
他的声音如空冷的筝弦振响,“我自门中前辈与苍冥族之战后,始任玄首,至今已百年,该归隐云游了,卫宛。”
一个面貌严肃的青年上前道,“弟子在。”
玄清子将一戒杖交到他手中,“今后你掌门中之刑戒。”
“是。”卫宛恭恭敬敬接过。
“薛潜。”
薛潜心中骤然一动,但他按捺住了,屏息凝神谦谨地上前。
他深知,卫宛修为虽高,但为人严苛,不知通达。若论天赋和资质,他不仅不输卫宛,在很多方面还超过卫宛,且他多年来修炼刻苦,修为日益精进,这玄门同辈中,自认为无人能出其右,每有大事,师父也会派他和卫宛一起解决,既然卫宛能掌罚……
一缕妄念早就已经在心中发芽。
就听玄清子道,“你和卫宛当尽心辅助未来之玄首。”
薛潜双肩陡然一震。什么?!
辅佐谁?
谁是玄首?
师父要传位给谁?
无数念头如潮水涌起,在他心中鼓荡不休,他神色几变间,就听玄清子道,“映之来了吗?”
薛潜蓦然怔了怔,抬眼看去。
只见山间的曦光中,一名少年飘然而来,质傲清霜,俊美风仪,似火的红叶映着他一身如云的白衣。
就听玄清子道,“我将玄首之位传与映之,尔等今后当善为辅佐。”
薛潜看着那少年微微眯起眼,眼底暗暗沁出血来。
谢映之泰然领命,并没有丝毫的受宠若惊,也不惶恐推却。
他无喜无忧,神色自若,曦光照着尚未青涩未褪、尚显柔美的少年脸容,却已经有一种洞彻世事的练达与洒脱。
银白色的玄首指环戴在少年修长如冰玉的手指上,灼得薛潜眼睛刺痛。
事后,他装作无意间问卫宛,“谢映之修为很高?”
卫宛凝眉道,“倒是不知,但师父说,映之心性最佳。”
薛潜心中冷笑,恐怕是因为他姓谢罢。
晋阳谢氏,宛陵云氏,皆是天下士林之风向。谢映之不仅出身名门世家,又是如此品貌风仪。据说他在晋阳时,只要他出门,则所去之处必然被堵得水泄不通。甚至要官府派兵出来维持秩序。所以谢映之出门都戴幕篱,且行踪不定。
谢映之要任玄首的消息不胫而走后,这本来清冷空寂的玄门,一时间也就成了士林之热议。
这天下重门第而不重才华,重色而不重智,可见一斑,薛潜心中暗恨。他自认修为卓绝,智计无双,但那又如何?还是抵不过名门世家、风神如玉。
半个月后,断云崖的冲天雷火,就如同当日山间火红的枫叶,熊熊燃烧起来。
倾颜阁里,
东方冉忽然道,“谢玄首,你的指环呢?”
谢映之坦然,“赠与可托之人。”
东方冉眼皮骤然一跳,“指环即玄门,你竟把玄门拱手送人?”他大笑,“玄清子真是所托非人。”
谢映之道,“玄门即天下,天下即玄门。”
东方冉一愕,“什么?”
“只要能平靖乱世,荡涤海内,还天下海晏河清,玄门中人,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好个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谢玄首。”东方冉拍手道,“那么,这倾颜阁内的苍生,谢玄首是救,还是不救?”
谢映之刚踏进这倾颜阁就感觉到一股阴晦之气。所有人,包括那个迎接他的掌柜的,脸上都像带着一张面具。
谢映之淡淡扫了眼画室外,只见纸窗上隐隐忪忪浮现出一个个静默不动的人影。再看向纸门,廊上幽暗的灯光映出门外魁梧的身影,手中拿着利刃,看来门口亦被堵死了。
“人傀。”谢映之道,“这里有多少人被你变成了人傀?”
“不多,也就十五人。”东方冉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加上你,就是十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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