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口气甚是自然,“我府上刚好到了一些养怡丸焕容丹,都是滋补养生之上品,我已让下人提前去煮了药粥,回去就给子衿调理身体。”
等等,回去?萧暥忽然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回哪?
怎么听着好像不是送他回府?
他正想问容绪,便听到旁边一人闲闲道,“容先生,恕我直言,养怡丸用于血虚气滞,若用量不慎,会引起肝火上亢。”
萧暥循声望去,就见谢映之施施然走来,一袭烟雨色的青衫沐在斜阳下,更衬得其人清寒孤逸,眉目如画。
谢映之漫不经心道,“焕容丹虽能益气养神,滋补虚亏,但据我所知这焕容丹里还含有凤髓草,若服用久了,会肌肤白皙细滑,身娇体柔……”他蜻蜓点水地一提,萧暥整个人感觉都不大好。
“公子体虚,即使是要进补,也要先清理体内淤毒之气。”
萧暥赶紧道:“先生可有良方?”
谢映之道,“我现回去,可捎你一程,途中给你看看,如何?”
*** *** ***
魏瑄把那个藏宝洞遮盖回原样,又在屋外等了小半个时辰。
徐翁经过,看到他坐在石头上发呆,赶紧道,“殿下,这院子里凉,殿下且在屋子里去坐。主公这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魏瑄想了想,干脆道,“我刚才看到那只猫钻到将军卧室里去了。我怕这猫会偷东西。”
徐翁笑道,“无妨,苏苏也就会到灶台偷点荤腥吃,府里的物什都没见丢过。”
他一边说一边推门进去,道,“其实苏苏晚上也是睡在主公房里。”
什么……那小怪还睡在萧暥房里?
徐翁之见他脸色忽而一冷,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又解释道,“苏苏这小东西最近掉毛怕冷,所以每晚都要睡主公床上,其实主公给它做了个窝,它也不肯睡……”
它当然不肯睡了!魏瑄一想到那小妖怪藏的画本,脸都绿了。
……还每晚呐?
屋子里的那道游猎屏风早就被萧暥撤走了,四周的帷幔也卸去了,虽然显得有些空荡,但采光比以往好了很多,不像那么阴冷幽暗了。
那只小怪果然是被魏瑄堵在里面出不去,于是就蜷在案头晒太阳。
案上到处都有它蹭掉的灰毛。
徐翁怜惜地把它抱起来,擦了把桌案,又揉了揉那秃兮兮的小家伙,心疼道,“怎么又掉毛。”
魏瑄发现这小妖怪的嘴边好像就粘着一撮灰毛。
等等,这毛莫不是它自己舔掉的?
魏瑄刚想上前仔细查看,苏苏就在徐翁怀里翻了个身,给他一个撅起的屁股。
这小怪果然是成精了。
魏瑄知道沧岚山灰猫极有灵性,智力几乎等同于十岁的孩童。
他想了想,对徐翁道,“阿翁,时辰不早,我去厨下做点菜,将军回来吃饭正好,那个……有新鲜的鱼吗?”
果然那小家伙听懂了,从徐翁怀里探出头,怪模怪样地看着他。
无相说过,要操/控一只兽先要取得它的信任,才能建立联系,驱动咒语。
第56章 梅花印
魏瑄把烧好的鱼乘在漆盘里,鲜香的热气袅袅升起。
不多时后,厨房的窗台上伸出了半个小脑瓜,一蓝一紫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贼兮兮往里面张望。
看来再狡黠的猫也要扛不住鲜鱼的诱惑。
魏瑄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唤了声,“苏苏……”
灰毛小怪犹豫了一下,歪着头看了看他。
魏瑄笑地人畜无害,内心拼命说服自己这就是一只可爱的小奶猫。
驭兽术第一步就是建立信任,不能心怀芥蒂。
但那小怪明显不吃这套,扭身就给他一个屁股。然后踩着轻巧的步子不屑地就要走开。
魏瑄有点懵…这猫比萧暥还挑食?
还是这猫成精了,看出这是一个套?
正当他寻思着是否要改变策略时,那只灰毛小怪忽然身形一闪,只见一道灰影嗖地一跃下了窗台,叼了鱼就跑。
!
魏瑄震惊,这猫比人还狡猾,居然知道声东击西虚晃一枪?
他是控过黑猫的,所以反应也是极迅捷,当下眼疾手快纵身一扑。
厨房里杂物众多,那小怪转弯地急了左后腿一崴,被阻了一下,才让魏瑄拽着尾巴拖了回来。
不会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灰毛小怪的一条腿,似乎有点跛…
但那小绒团子在他手心里也不老实,又扭又咬。可惜这只小奶猫牙都没长全,咬上去痒痒的。
事已至此,魏瑄也不管无相说的什么要先建立信任了,这小妖怪都能立地成精了,还建立信任?
他今天非得要看看这到底是只什么妖!到底有没有谁在操/控它?
他摁住了那只扭来扭去的灰毛小怪,强行驱动了咒术。
紧接着,他忽然觉得眼前一暗,整个人顿时坠入一片漆黑中。
不对,这驭兽术不该是这样的…!
他还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紧接就听到黑暗中兵器破风的锐响划过,随即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用他完全听不懂的话,在声嘶力竭地喊叫着什么。
接着他的视野开始急速地晃动,东倒西歪间,他感觉到好像自己在夺路飞奔。
周围很暗,但他依旧能看清东西,他的视线压很低,他成了一只猫,用猫眼看那个世界。
身后那个苍老的声音越来越衰弱,不断重复着那句他听不懂的话,近乎气绝。
在不断重复中,他忽然意识到那人说的可能是‘快跑’!
紧跟着,头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四周火星四溅,什么东西轰然坍塌。
他后腿一阵剧痛,不妙!被压住了。然后他听到自己发出一声娇嗲的喵声。
!
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莫不是进入了这只灰毛小怪的记忆里?
魏瑄还来不及理清头绪,紧接着头顶又是一声哗啦啦的坍塌声。
糟糕!一念及此,求生的本能已经让他猛地一抽伤腿,一跃而起,从燃烧倒地的梁木间窜过,拖着伤腿拼命跳出火海。
他一瘸一拐地又跑了一阵子,视线一会儿翻到断墙上,一会儿窜过房梁间,钻过沟渠里。
借着火光,他发现自己是一条陋巷里夺路狂奔,他太小了,任何烧断的瓦砾砖石都足以把他砸成肉泥,他不得不左躲右闪。
当他筋疲力尽时,他终于钻出了曲折的陋巷,到了外面。
街面上,几股人马正砍杀成一片,喊杀声,惨叫声,奔命逃跑声交织在一起。
有人望着陋巷的方向惊声尖叫到,“起火了!西市起火了!”
数百人簇拥中的一个穿着金灿灿盔甲看似首领的白胖子听闻后,红着眼睛发出猪叫,“姓李的疯了吗?就为抢这个上元花魁的头彩,他至于吗?烧了东西市大家都没钱赚!”
魏瑄闻言骤然一惊,他说……上元?那这白胖子莫非是王祥?
所以,自己借着苏苏的眼睛,看到的是几天前东西市械斗当晚的情景?
他记得苏苏是萧暥从东西市的废墟里捡来的,那么说,这只猫是从什么地方逃命出来的?
而那个苍老声音又是谁?那人还活着吗?
他一念及此,忽然觉得手背火辣辣地一疼,才恍然回过神。
那只灰毛小怪挠他了一爪子,嗖地逃没影了。
所以,他第一次试图控制苏苏……失败了。
然后他就又想到一个问题,几天前,这王李两家的私兵互斗,怎么就会突然起火了?
*** *** ***
冬日的天暗得早,下山时天色墨蓝,一轮明月挂在空寂的寒枝间。
湖边停着一盏风灯,照着空荡荡的原野,原上停着寥寥的三两部车。
萧暥想解下貂裘还给容绪,毕竟这东西价值不菲。
容绪按住他的手,低声道:“将军为国事操劳奔波,区区貂裘又算得了什么,不用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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