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瑄偶尔会跟他汇报一两句战况,也都点到即止,多问也不说了。只让他放心就好。
这孩子,嘴巴真够紧的。
喝完粥,魏瑄扶他躺下,触手可及几乎能摸到他清透匀称的骨骼。
萧暥感到那手掠过时不轻不重地在自己腰间一揉,激起一阵说不清的酥痒。
“怎么了?”
魏瑄道:“还是瘦。”
萧暥心底嘶了声,这是嫌他光吃粮不长肉?
这两天魏瑄倒是照顾得他无微不至,比云越有过之而无不及。
唯一让他不满的是,这小子比云越还能护主,把所有外部的联系给切断了,让他安心静养。
他快要与世隔绝了!每天就看到这小子在他面前晃,这特么不是静养,这是圈养!
就在这时,伏虎掀开帐门进来道,“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萧暥立即问,
魏瑄站起身,安抚道,“将军好好休息,外面的事交给我。”
萧暥:……
忽然觉得,他这个主帅好像被副将架空了。
果然武帝不是云越,想当云越使门都没有。
而且表面上看,魏瑄和云越的风格差不多,都是细心周到,无微不至。
但事实上是有本质的区别啊!
以往他生病,云家小公子绝对会老老实实把战况和外面的情形全部汇报给他,让他决断。
可魏瑄完全不是这个画风。
他表面上是你想要吃什么喝什么,腰酸背痛要揉按都可以,反正你说什么,全听你的,一句都不跟你顶,言听计从,比云越还乖巧。
但是,做的完全是另外一套!
自作主张,自行其事。不跟他汇报,还把他圈养起来,这小子是吃准了他现在看不清也动不了,摆明了欺负瞎狐狸!
萧暥以往是掌握大局惯了的,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现在忽然一眼一抹黑,那是抓心挠肝地难受。
帐外的空地上,停着一部刚刚完工的车驾。几个士兵正在给车装车盖。
伏虎道:“临时伐木让军中工匠做的车厢,又找了两匹战马拉,殿下看看,这可以罢?”
魏瑄看了一圈,又试了试这车厢的牢固度,点头赞许,“甚好。”
不过伏虎搞不明白:“殿下,这行军打仗都是骑马,这车驾跑都跑不快,要这东西做什么?”
在大雍朝,笨重的战车早在千年前就淘汰了,而且这是寻常的马车,也不是战车啊?
魏瑄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道,“伏虎,傍晚我率军下山,这车驾应该经得起颠簸。”
伏虎更懵了,“下山?撤军吗?那大头领坐这车走?但他肯撤军?”
魏瑄道,“他不走,所以在我率军下山的时候,你要带领锐士营的所有将士,严守中军,保护营寨和将军。”
他脸色深沉,曹满应该是不会劫寨,但是他还是要以防万一,绝对不能出半点疏失。
“你让士兵皆进入营帐,不要埋锅造饭,都吃冷食。将军的帐里,我会给他备好晚饭,炭盆不能少,他身体畏寒,可记住了。”
伏虎道,“记住了。”
然后他转身,“潘顺,张平!”
两名体格健壮的汉子立即出列。
“率本部四千胡兵,傍晚随我下山,去长垣道。”
“是!”
伏虎听着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带四千北狄士兵,跑长垣道做什么?
那长垣道口出去,再行百里就是野芒城了。
*** *** ***
野虎岭。
傍晚风雪更紧。
两方人马交战对吼了大半天,都有些疲惫了,各自偃旗息鼓。
山寨里。
派出的探马前来回报,“报——主公,萧暥大营里不见人影,傍晚也没见埋锅造饭的烟火。”
曹满心念一动,日暮不见造饭,难道是座空营?
但是萧暥诡计多端,很可能是故意放空营,诱他去劫寨。
毕竟,萧暥遇刺只是纸面上的消息,没有看到首级。
曹满道,“再探。”
他话音未落,甘城风风火火进来,“主公,攻寨的敌军已撤,向长垣道方向而去。”
曹满立即展开地图一看,心中就是一沉。
长垣道是出野虎岭最近的道路,山路逼窘险峻。
就在这时,又一道加急的战报传来。
“报——主公,长垣道口出现大量敌军,其中还有车驾。”
什么!车驾?
曹满眼珠子一转,骤然拍案而起,“萧暥怕是已经死了!他们想要撤军!”
周围的部将都不明白了,“主公,何以见得?”
曹满笃定地扣着桌案道:“这只小狐狸就算是死到临头,也要给老夫设个套。”
“萧暥想撤军,又怕我趁他撤军追击,所以他让军队先佯攻我营寨,只噪声势骚扰,意在扰乱我的判断,拖住我,他好徐徐撤退。且退兵不拔营寨,也是疑兵之计罢,让我以为他还在山上,其实他已经暗中撤军。”
甘城恍然道,“那么主公,车驾里难道就是萧暥?”
“前番行刺,萧暥可能重伤垂危,要下山救治更有可能,那车里已经是小狐狸的尸体了!”
说着曹满的小眼睛熠熠发光,“传令三军,火速追赶,截住他们!”
*** *** ***
长垣道口,天黑后,雪下得更大了,没有星月,四野只剩下皑皑白雪反射着一点幽光。
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在狭窄的山道间默默行进着,马车的车盖上积着一层雪,就像覆盖了一面白绫。
曹满勒住马。急速的奔跑后,战马的鼻子里喷着热气。身后的士兵们气喘吁吁,脸上冻得通红。
他率军一口气马不停蹄追到山谷的豁口处,果然追上了!
军中有车驾,所以他料定他们行军快不了。
夜色中,曹满拔出剑,冷冷指向下方,“劫了那部马车,夺取萧暥尸体者赏千金!”
瞬间几千骑兵迎着漫天风雪如潮水般冲下。山谷间顿时杀声雷动。
谷中的北狄骑兵略微一愣后,立即抽出明晃晃的弯刀应战。
甘城不愧是猛将,他一马当先,率军势如破竹冲入敌军阵中,左击右突,如同虎入羊群,手中的长刀狂舞,势如风雷,一刀就掀翻了马车的车盖。
那马车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哪里经得起他这一砍,轰然塌陷。
周围几名眼睛都杀红了的士兵立即围上来,举起火把一照,车厢里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主公!是空车!”
不远处的曹满瞳孔骤然一缩,空车?
那萧暥哪里去了?
他一念未过,忽然间,四周的山野上火把齐明。惊回首间,只见皑皑白雪映着火光,照得亮如白昼。
熊熊火光照着漫天的风雪中,无数骑兵如魅影般从四面八方的雪林子冒了出来,顿时将那已经破碎的车驾,和他们这数千人全都围在了中央。
内外夹击,包了饺子!
曹满大骂不好,又是萧暥的诡计!
事到如今无路可退,他拔出宝剑,往前狠狠一引,厉声喝道:“冲,冲出去才有活路!”
他手下的凉州兵本来就是如狼似虎,现在逼到死地,骤然间个个面目狰狞提刀欲搏杀出一条血路。
甘城手臂上肌肉暴起目眦欲裂,钢刀狂舞,灌力一个斜斩就砍去一个北狄护卫半个脑袋,鲜血泼洒在雪地里一片泥泞。
紧接着那沉重的厚背钢刀再次高高举起,森寒的刀光刺入张平的眼眸,张平手中的宝剑竟被大力弹飞,眼看着就要被当场一劈为二。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掠空疾至,精准地穿透了甘城的脖颈。钢刀沉闷地一声落在雪地里。他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轰然倒地。
忽然有人惊叫起来,“萧暥!是萧暥!”
否则还有谁会有这么精湛的箭术!
魏瑄面无表情地放下弓箭,道,“放火,堵住隘口,断其退路,两头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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