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时,秦涓才注意到赵淮之的脖颈上多了一粒痣。
很小很小,不凑近了根本不能发现。
他记得,赵淮之以前没有的?
可是,这痣又是如此怪异,有着朱砂一样的颜色。
恍恍惚惚间他突然有些明白了,惊恐不安的情绪爬满心头……
他隐约觉得赵淮之的病是不是和这痣有关?
浑身有些发紧,显然这不在他认知范围内的东西,让他无端害怕。
“小兄弟我们快快走吧,还有五里路呢,我一早上在城门那里打听过了,若是晚了道人出门了有时候等两三日都不能见到人的。”八方通催促道。
“嗯。”秦涓点头。
至城南十里,见一地方竟然长着三两株桃树。
秦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桃树了……
这地方还能种出桃树来?
可真是能耐啊……
秦涓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觉得新奇又惊喜。
“快进去吧,道人就住在里头,小兄弟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啊!”八方通朝他挥挥手。
秦涓听八方通这话,像是要离开这里,但是八方通已经走远了,他也来不及问了。
“请问有人在吗?”秦涓不敢冒然进去,所以在外面喊了几声。
出来了一个小道童,穿着宽大的衣裳步子都有点走不稳。
秦涓见他滑稽可爱,便想起了松蛮,不禁柔声细语道:“你师父在吗?”
他用的汉话,全真教的弟子自然是说汉话的。所以他没必要再用蒙语了。
小道童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应该是有些惊奇他会汉话,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家狮虎出门去了。”
“什么?”秦涓一惊,忙问道,“什么时候走的,今日还会回来不?”
小道童:“清晨出门的,应该今日是会回来的,他没有带钱袋,在外面呆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你进来等等吧。”
小道士将门打开了一些,请秦涓进来。
秦涓抱着赵淮之进院子,小道童谨慎的看了一眼外面掩上门。
“你不怕我是坏人,这么放我进来?”秦涓问道。
小道士:“狮虎有交代,近两日有汉客从西边来,可相迎。”
西边?他不是一直向南走,那也该是从北边过来的啊。
“我刚才站在楼上,就见你骑马过来。”小道童指着楼上的窗口。
秦涓无语的点点头。
“我还拿指南盘比照了的,确实你从西边弯过来的。”“然后你见我就说的汉话,就是你了。”小道童笑的眼儿弯弯,将一盘新鲜的瓜果奉上。
似乎天下所有的孩子都一样,喜欢和好看的人多说几句话。
“你是要来找我狮虎给他看病吗?”小道童又看向秦涓怀中的赵淮之。
“嗯。”秦涓点点头,不禁又看了一眼天色。
“我师父没有这么快回来的,你先吃点东西,我陪你等。”小道童笑道,“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陪我下下棋。”
秦涓:“我不会下棋。”
“正好,我教你啊。”小道童仿佛来了兴趣,去屋里将棋盘端出来。
“……”秦涓一心担心狐狐,又怎想下棋。
小道童将棋盘摆上后说道:“你把他放在那个床榻上嘛,你这样总抱着他也不行的,躺着的话他或许舒服一点。”
秦涓停了一下,才站起来,将赵淮之放至床榻上。
这才察觉双臂酸胀,早已有些麻木。
他偶尔也曾见过曰曰摆弄围棋,他不懂,但看过几次,大致知晓是棋子相围,围死了便能吃子……
“我开始教你了啊,这是黑子,这是白字……”小道童将两种颜色的棋子捏在小胖手里,拿给秦涓看。
秦涓:“……”
这是拿他当小傻子吗。
“我喜欢白子,但狮虎总是让我拿黑子……所以我自己和自己下的时候总是拿白子。”
“你看棋盘上有横着的线和竖着的线,这些子要放在两线交叉的位置,可不是放在格子里哦……我小的时候就会放错……”
秦涓:“……”
他怀疑这孩子拿他当白痴,但他找不到证据。
“你再看看棋盘上有几个黑色的圆点,你数数呀……”
秦涓:“……”
“曲儿。”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秦涓抬眼间,只见一灰白衣袍的道人推门而入。
年纪二十上下,秀骨清像,束着发,头戴着玉制五梁小冠。
“道人。”秦涓拱手一礼,“恳请道人救救我的朋友。”
道人笑的柔和:“既然你能寻来此地,也该是知晓贫道的规矩的。”
“我来贵府之前已找三位郎中诊治,皆无结果,不光如此还反反复复,病情更加严重望道人救救他。”秦涓哽咽道。
道人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的走过去,在榻前停下,看了数眼之后陡然皱起了眉。
道人的手很快捏住赵淮之的手腕,在一瞬间后又惊看向秦涓。
秦涓一愣上前一步,显然他不知道这道人是发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变得如此复杂。
秦涓不敢问,因为他惧怕他一开口,这道人就要赶他走。
直觉告知他,赵淮之的情况比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他急的手心都出汗了,他不奢求太多了,无论去了罗卜之后赵淮之要去哪,就算是赵淮之告诉他说要去找博博怒那疯狗去,他也不拦着了。
但求求赵淮之不要死好不好……
只要狐狐还活着,在撒马尔干草原里顶着风雨成长起来的那只幼狼,便也还活着。
这可是他幼崽时,遇到那道最美好的暖阳。
从俘虏坑里爬出来的孩子,走过蒙古奴部,经历过最惨痛的吉哈布大营。
从鲜血与战火中走出。
他依然站在这里,心有戚戚,却又无比憧憬着来日
当他终于觉得自己强大到可以拥抱亲人的时候,他失去了舅舅。
当他终于觉得自己强大到可以保护他的一份欢喜的时候,他也将失去吗……
秦涓红了眼眶,澄澈的双眸看向道人,唇瓣轻颤,却又什么都不敢问。
道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他的手轻轻的将赵淮之的脸往里侧一偏。
只见那脖颈上一粒细小的红痣,安然在目。
道人先坐下写了一张药方让小道童去取药。
小道童接过来,往药房走:“你过来帮我呀,别打扰狮虎呢,他在想问题。”
秦涓赶紧跟了上去。
“你怎知你狮虎、不,师父在想问题。”听多了这孩子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
“狮虎他若觉得这个病不容易治就会皱起眉不说话,就是刚刚你看到的样子。”药童说着,指着药柜最上面一层,“最上面右数第三个。”
秦涓拿下来递给他。
小道童将药称了重,一点一点的加减,然后倒入捣药的石钵里。
“再帮我拿这几个。”小道童指着柜子。
两人忙活了一阵,药已经捣好了熬上了。
秦涓从药房里走出来,见那道人在给赵淮之施针。
针灸他听过,但这是第一次见。
只见道人将赵淮之脖子上的那一粒痣用银针围了一圈。
说实话,秦涓看着都有一点害怕。
这让他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了,赵淮之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可是他现在打断道人又不好,他只得忍着,选择相信道人。
道人刚才给赵淮之把脉后,那种惊讶的神情,仿佛又是在回忆什么……秦涓说不上来。
“狮虎,药熬好了。”小道童端着药出来,秦涓忙着去接。
秦涓将药端过来。
道人接过药碗,倒不是给赵淮之喝的,却是……
秦涓看着道人将一碗热烫的药对着赵淮之的颈部,一点一点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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