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才刚来到平府的院墙底下,就看到门口,院里内外一大排的士兵。
不是吧,士兵多的没地方用了吗?拿来守着一群和尚?有这么浪费的吗?
夺鲁追了出来,嚷嚷道:“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透气也不让吗。”秦涓欲哭无泪,他都快烦死了。
小时候曾被奴奴秣赫罚抄佛经,现在又来……
“你若不想写可没有午膳吃,所以搞快点吧,就十份。”夺鲁安慰道。
有没有搞错,什么叫就十份,他知道《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有多长吗!
佛经目前没有大规模的蒙文的,还在翻译之中,毕竟蒙人用畏兀字书写自己的语言也才这么几十年而已。
他们给他的是梵语的。
秦涓发挥了自己这么多年以来,最快的手速,一个时辰只画了三张……而且比照着画了半天的佛经,他现在仍一个梵字也不认得。
“行了,夺鲁你给我过来。”秦涓趴在桌上,他自认为他很喜欢学习,也很会学习,从小到大自己逼迫自己学的很多,被别人逼迫着学的也很多
他得出过结论,逼自己学的东西他都很喜欢,也学的很快,但别人逼迫他学的就很慢,且越做越不能让人满意。
夺鲁被他吓到了,他什么时候记住他的名字了?
“什么事,你说。”
“去搞点饭菜来。”秦涓悄声说道。
“可是这不行啊,和尚不是说没十遍不准……”
“人要学会变通,天大的事也没身体重要,活着才能解决问题,况且我也没有说我不写足十遍。”秦涓悄声告诉小奴才。
小奴才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法反驳,点点头跑了。
秦涓满意一笑,继续和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梵文苦战!
夺鲁很快回来,他将帽子脱了,吃的都藏在帽子底下。
“……我回来了,你,你现在吃吗?”
“你可以叫我秦大哥。”
“可是你不像比我大多少……”夺鲁反驳道。
“给你一个眼神,自行体会。”秦涓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秦大哥,你吃吧。”夺鲁将帽子递上去,“卤猪蹄。”
秦涓速度放下笔:“给我挡着,有人来了提醒我一下。”
“嗯嗯。”夺鲁点点头,他伺候王公贵族许久了,还从没有遇到过这么随和又这么好玩的少爷。
当然,他一直以为秦涓是哪家的少爷。
秦涓吃完了,将一包骨头递给夺鲁:“拿出去丢了别让人发现了,再给我两个时辰应该能搞完了。”
“……”两个时辰天都要黑了……
秦涓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着,当夜他这一天的所作所为都被人汇报给了扩端王。
扩端王的人不明白为什么要留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孩子在平府那种地方。
朵奴齐垂眸答道:“三位大人的丧事正在筹备中,各部的人都会派人前去哀悼,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他说完,小心翼翼的看向扩端王。
扩端王眯起眼眸:“我们再等等,大泽背后的真相就快有眉目了。”
朵奴齐低声恭敬的答道:“是。”
次日,秦涓又被夺鲁叫去平府,而今日,昨日罚他的和尚把他叫去了跟前。
是……”和尚皱起眉,“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这孩子真是……太难教了!”
秦涓昨夜被夺鲁坑惨了,一整个晚上,有一半的时间在找地方睡觉,找了一圈没一个空房,主要原因是扩端王养的“闲人”
最后夺鲁才说扩端王没给他安排住处。
“你丫的不早说。”说完这句秦涓大半夜敲响了牢房的门。
牢头提着裤子出来开门,还以为这么晚了上头的大人们过来查查,或者是送了新的要犯进来,结果
白天从这里走出去的狼崽子,仿佛是摇着大尾巴回来了,进牢房就像是进自己家门一样。
秦涓找到昨夜自己睡的那间,往草垛子上一躺,倒头就睡了。
“……我滴个乖乖,干了一辈子管牢房这种差事,头一回见把牢房当自己家的啊,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神仙哦。”牢头提着裤子爬上榻睡觉的时候还在叨咕。
所以秦涓压根没睡饱,一大早趴在桌子上睡觉。
暗处的只必帖木儿问朵奴齐:“这他娘的就是你查到的吉哈布骑射班拿第一的好学生?”
朵奴齐眼观鼻鼻观口,不想说话。不,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必帖木儿冷哼一声,也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了,想不到他英明神武的父王也会有无聊的时候。
和尚对着桌子敲了两下戒尺,秦涓才醒过来,茫然的看着和尚。
秦涓迷茫的想,他刚才是睡着了?还是打鼾了?……
尴尬又无措的看向四周,因为和尚敲了戒尺,许多人都向他这处看来,秦涓顿觉几分丢人。
“有廉耻之心便也能知善恶。”和尚忽然寻找到一丝欣慰之处。
“……”秦涓不想说话,呆了一天多了,据他的观察和了解,这群和尚都颇为“自我”,仿佛是沉浸在自我的认知里,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
和尚说:“佛法是导众生之法,你我皆是众生,佛法又是出世间之法,你我皆是世间。
因为众人围观的尴尬,秦涓脸颊烧的慌也顿时清醒了许多,这时他一面听着,一面不动声色的思考着这些人的来历,及扩端王的用意。
中原的僧人、吐蕃的僧人、西域更远的地方来的僧人,他们汇聚在这里,说着蒙人还没有开始完全信仰的佛法
蒙人大多信奉的是萨.满.教,于是从成吉思汗第一次西征开始,有无数的宗教往来于蒙古王廷,宣扬着自家的教义,成吉思汗大多接纳,这其中就包括中原盛行的佛、道、和西方伊.斯.兰、天主等。
成吉思汗采取听而不授,知而不详,包容而不采纳的策略。
而当成吉思汗死后,他的儿子、孙子踏入中原圣地。
才愕然发现这里儒道两教已根生蒂固。
当扩端王“开府凉州,守西夏故地”时期,这里更是棘手。
几年之后,扩端王不得不明白一个道理,要治理这里,必须尊重信仰,必须了解佛法
西夏和金都信奉佛法,这里的人一大半都信奉佛法
但是问题也来了……
佛法传至河西走廊,这里西夏汉人金国汉人的佛法、吐蕃的佛法、羌人的佛法理解……压根没有一个共识。
尤其是如何解决吐蕃问题上,扩端王光是想到都睡不着觉。
扩端派大将攻吐蕃,朵尔达打至吐蕃东北,至此三年也未曾再攻乌思藏地区。虽胜犹败,只因那里气候高寒,蒙军无法适应,也不适合长期高原作战。
但吐蕃一日不归顺,扩端一日难安。
而平府所养僧人半百,皆因乌思藏。
秦涓猜了一个大概,便也有了眉目。
他回想起那日扩端对他说的话,隐约是记得扩端说要带他见什么人?
但直觉也不是让他来见这些人啊……
秦涓越想越觉得是在考验他。
他不明白扩端王想要他做这么,但他明白一个王爷,一个将军,对一个孩子感兴趣,或者想利用这个孩子?那一定是为了服务于他的统治……
对于当权者来说,他有利,也只是作为有利的棋子。
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点。
秦涓深吸一口气,看向滔滔不绝的和尚,和那些看着他的一群和尚。
给他讲经的和尚侧过脸来,只见秦涓也看着他,他愣了一下皱起眉低吼道:“你这孩子还在开小差,你说,贫僧刚才所说什么是佛法?”
秦涓抬起一双惑人心神的眉眼,淡笑道:“须菩提,于意云何,若人满三千世界七宝,以用布施,是人所得福德,宁为多不?(语出《金刚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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