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灭金之后,蒙人治理河西,他被新来的大官盯上了,他才选择离开家乡。
林家研究冶炼之术已逾三代人,他们能造出一种更为坚硬,消耗矿石更少的“白铁”。
林家造铁是因生计也是因兴趣,并不想为官府所用,那样只会大规模用于军事,会死更多的人。
他不愿意,于是只能逃离注意他的人的视线。
而今天,他竟然把自己的底细交代了……
果然,他看到领头的大人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许久之后,领头吩咐他手下的士兵:“把孩子们放了。”
“你,跟我们走。”他看向林沉安沉声道。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和村长说几句。”林沉安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你快去。”领头的难得好脾气的说道。
林沉安对村长说:“木塔儿村长,如果我的外甥醒过来了,请你告诉他,他的舅舅很爱很爱他……舅舅不是一个伟大的人,也不想做什么伟人,只是舅舅不想看着六七个才十岁大的孩子被抓走……舅舅既然出现在这里,看到了这一幕就做不到,看着这些孩子被抓走。”
木塔儿村子抹着眼泪说道:“我会一字一句交代给你外甥的……”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你们留一半,还有一半就给我外甥吧……”他将他的包袱交到村长手中。
“我们不要你们的东西这些都留给你的外甥吧,你救了我们全村,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孩子们会记住你的,你的外甥一定会好好的,呜呜呜……”老人哭的像一个孩子。
林沉安看了一眼秦涓房间的窗户转身走了,他害怕,他害怕他没有勇气离开……
领头的大人盯着这个儒雅秀气的男人看了许久。
在他看来汉人男子很奇怪,明明不是高壮的身姿,为何会有一股谁都不惧怕的勇气。
或许,是内心强大吧。
秦涓醒来是这一日的深夜,刚睁开眼时眼前是漆黑一片,宛若阿鼻地狱一般……
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去了,却又陡然看到洒在窗前的月光。
地狱里也会有月光吗?
他如此想,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怎么躺在被子里,还有胸腔很疼……死人也会有知觉吗?
他想坐起来,看看自己是不是变成了鬼魂,这一坐起来,额头正好碰到了悬挂在头顶的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
地府可真有意思,这是黑白无常的配件吧?叫什么来着?锁魂铃?
好像是这么一个名字。
“……咳咳。”他试着发出声音,原来自己还能说话啊。
这么一想做鬼也不错……
听到了铃声,老村长夫妇便起床了,现在是四更天,他们就是担心这孩子突然醒了,才在他的头顶悬挂了铃铛。
秦涓也听到了脚步声,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个环境太像地府了……阴森森的。
当村长夫妇提着灯盏进来,秦涓眼睛眨巴了两下,映照在灯光中的是两张皱巴巴的脸,而且脸上的神情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秦涓迟疑了一下,才开始惨叫。
他这一叫,老两口也吓得大叫起来。
“……”秦涓无语了,意识到不对劲,鬼怎么也会被吓到?
到底村长是块老姜,吓了一下之后,蹒跚的走过来:“秦涓你醒了……我是木塔儿村的村长……你现在身体还舒服吗?想要吃什么喝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秦涓这才明白过来,他没有死,应该是被这个村长救了,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了。
想到刚才以为自己进了地府,便觉得耳根发热。
犯浑了这么久,陡然想到林沉安,秦涓紧张的抓住村长对手腕,惊呼道:“我舅舅呢!”
他见村长一连凝重,又像是一脸想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秦涓难免起了疑心,难道他舅舅没被救回来?
他心下一紧,不可能!
“村长你有没有见过我舅舅,一个二十多岁的白净男人……”秦涓紧张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话都说不利索了。
村长是纠结的,白天他们村里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围在一起商量过,有人提议若这孩子醒来了,便说他们从沙漠里救回了他,但是没有看到他的舅舅。
这个提议可以为村子摆脱麻烦,其他人担心这个孩子会报复他们。
毕竟他唯一的亲人因为村子里的孩子被抓走了。
而且他们是外乡人,本不该如此的。
可是……
村长的夫人拽了拽村长的袖子,央求道:“就告诉他实情吧,他有权知道的,而且他舅舅也是为了救村子里的孩子。”
终于,村长深吸一口气将林沉安的事还有林沉安的话悉数告知秦涓。
听完村长讲述,秦涓一字未说。
他坐在床榻上,像一个丢掉了魂的孩子。
“你别太难过,你舅舅留下的东西我们都会给你,你可以在我们这里等他回来,也可以……”村长没说完,被他的夫人拽走了。
“你少说两句,那孩子正难受……你让他一个人静静。”村长被拽出去,村长夫人将灯留在了房里带上门。
就在他们出去的那一刹那,秦涓泣不成声。
所有的委屈,这八年来的困苦与磨难,通通都化作了决堤的眼泪。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才刚刚拥有就要经历如此残酷的失去!
既然要收走!那就不要让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风沙送来他的舅舅,那就不要让他这位舅舅善良又仁厚……
他宁可林沉安自私一点,他宁可他心狠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可是,他又明白,若是昨日站在那些将士面前的是他,是狐狐、是赵淮之,他们也会这么做的……
正因为是同一类人,所以才会互生欢喜。
在决堤的难过之中,他的情绪趋于平静。
正因为这样的小爱与大爱,他才忘不了狐狐,忘不了赵淮之。
从狐狐对他说:我从西边来,看浮尸遍野,那日地上的鲜血比天边的落日还红时,他便总在想,为何有人能博大到去爱所有人。
那时的他恨极了世道的不公与肮脏,他不爱人,因为没有人爱他……
而狐狐的出现,将黑暗中的他重新拽向了光明。
即使身陷泥沼之中,也能对这人间怀有慈悲,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这样的格局,他十岁以前从未了解过。
伯牙兀狐狐的一句话可能改变了他的一生。
所以他铭记狐狐,牵系狐狐,想要寻找狐狐的下落……
他不知道狐狐在失去伯牙兀七名家臣时是怎样的心情,但他知道,狐狐不会消沉,他会悲悯的看着这一切,也许心有戚戚,但始终向阳生长。
过去一年寻找狐狐和赵淮之,以后寻找的人多了舅舅。
有牵系,才有变强的动力。
次日,村长夫妇正做早饭的时候,隔壁家的小孩跑过来告诉他们,秦涓将羊圈里的羊全部放走了。
村长吓的切菜的刀都掉在了地上。
“俺娘说秦涓要卖了你们的羊去找军队买回他的舅舅,而且他还到处打听军队的事,但是我们都不知道军队的名字,只说军队往南走了。”二愣子告诉他们。
“哦对了,尕娃昨天夜里醒来了,没有被士兵抽死,但是人好像是真疯了。”二愣子又说道。
老两口没被这一个有一个的消息给吓死,这边村长忙去找羊,那边老太婆忙着去尕娃家看尕娃。
秦涓没想到会搞出这么大的乌龙来!
于是有点没脸见人的他坐在山坡上发呆。
坐着坐着一个孩子朝他走来。
秦涓没见过这个,毕竟他醒来之后村子里的孩子都来看他了,都带着他们认为最好的东西感谢他的舅舅换回了他们的命和亲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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