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132)
她不知道,她腹中不饿,却似乎未得饱腹,她将识海灵丝翻了个遍,也不知这一欲在凡尘中被叫作什么。
似是只能凭由本性一般,她好想将面前这脆弱又可怜的凰鸟圈入她的鳞甲之中,寻片天地将她藏起,只她寻得见,旁人见不着。
三千年前她本不知自己为何要去降魔,这似是烙在骨子里本她该做的,而如今她也不知,但她想听从本心。
她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好直勾勾垂头看着渚幽。
渚幽未得回应也未生恼意,心道这龙这动不动生闷气的模样还真是没有变,只是长大之后,未像以前那般好哄了。
她微微眯起眼,眼睫像是蝶翼一般扑棱个不停,吸气时胸膛也起起伏伏的。
若是旁人这般折腾她,她定早就生气了,哪还能这样平心静气地躺着。
她还真不觉得羞恼,甚至连骨头都似被这热潮给泡化了,泡酥了,软了,好似心也净了。
在长应松开她的手后,那只被举起的手重重落在了绵软的雪上。她半晌才腾出了点儿力气,去推了推长应的胸膛。
手往伸出去,她便按到了一绺长应的发,根根发丝着实柔软,缠在她手指上时好像那藤蔓般的魔纹。
女儿家的胸膛甚是柔软,她掌心下便是长应那颗灼热的心。
也不知是不是掌下那颗心在扑通狂跳的缘故,她指尖竟觉酥麻,好似触及天雷,连心神也为之一颤。
“这滴心头血为你所控,静心定神,莫要让它肆意妄为,将你心神触动。”渚幽别开头,眸光闪烁着,抵着长应的胸口缓缓道。
长应闻声缓缓低下身,当真严丝缝合地伏了上去,还将额头抵在了渚幽的肩窝上。
渚幽不得不收回了抵在长应身上的手,脸侧被长应的墨发蹭了个正着。
她不由得仰头,那截细瘦的脖颈上青筋被拉扯到极致,似乎和这满地的雪一样白。
她听见长应埋头在她肩上,用含混不清的声音道:“我静不得……”
渚幽着实难受,周身都热软了,连丁点力气也使不上,呢喃一般道:“速速醒神,你这一热起来,我浑身气血也被牵连得滚烫一片。”
“当真?”长应蓦地开口,那苍白的唇在她颈侧好似摩挲。
渚幽阖起眼,“当真,你挨我这么近,难道未尝发觉?”
她刚揶揄了一句,只见长应略微撑起身,抵在她肩上的头却未抬起,那柔软的发梢散落在她微敞的衣襟上,好似翎羽般搔在她的心头。
她颈侧的皮肉倏然一疼,她连忙睁眼,不轻不重地推向了长应的头,却觉长应两根龙牙慢腾腾地嵌了进去,刺得她一个哆嗦。
“疼……”
长应松了牙,却慢条斯理般吮住了那齿痕,将溢出的丁点血迹舐了个一干二净。
“当真是热的。”她抬起头,朝渚幽半敛着的眼望去。
那双金目眸光晦暗,眼中煞气重重,好像想将人吞吃入腹。
渚幽怔了一瞬,心道这龙莫不是起了魔念。她连忙翻过身,周身疲软得厉害,竟像是凡人一般。
一时间连灵力也使不出,素白的后颈还因此落入长应眼中。
长应将手腕一抬,系在两人手腕上的朱绦登时被拽紧了,朱绦上覆着无上神力,剪不得,扯不断。
渚幽本想往前爬出些许,忽被这朱绦给牵住了手,她的后背还轻按了一下,只那么一下,她便不能动弹。
“你想去哪?”长应心跳骤急,她瘦条条的手臂一伸,硬是扣着渚幽的腰,将她拖回来一尺,还将那细瘦的腰肢缓缓拉起来些许,好让双臂能环在其上。
渚幽被揽了个正着,索性道:“我不去哪,你让我坐起来。”
长应坐起身,被她环着腰的渚幽才得以半跪半坐地直起腰,两人在大雪中紧紧贴着,似是半刻也分不得。
“还疼么?”长应淡声问。
她双臂环紧,悄悄用舌抵住了唇齿,想将方才叼住渚幽颈子的触感烙在唇齿上。
她好似知道那是什么了,这在尘世间,应为一个「贪」字,贪与欲交织错落,这是人之常情。
原来她并非只想要渚幽能同她平起平坐,还想让渚幽被拽如她的无妄欲海中,翻身不得。
“罢了,你想知道什么,我皆说予你听。”长应忽地开口。
渚幽扭着腰回头看她,被系了一圈红绳的手缓缓抬起,隔了点儿间距悬在了长应唇前。
她道:“不是要等三日么,九天神尊就这么说话不算话?”
长应愣了一瞬,眼一垂就望向了那近乎抵在她唇上的绵软掌心。
渚幽的手腕上,那朱绦被烈风吹得微微晃动着,这丹红一色当真很衬她。
长应心头一动,倾身将唇印了上去,将那素白的掌心亲了个正着。
那原本展得好好的五指陡然一缩,好似被惊动的雀儿,猛地振了一下翅。
渚幽微微张着唇,轻微地倒吸了一口气,她却未收回手。
反而将手指欺了上去,在长应那苍白的唇上不轻不重地碾了一下。
她的指尖被含了个正着,似是被纳入了蕊中,而后又被皓齿轻啄。
“好吃吗……”渚幽话里带笑,当真像是被热化了,连嗓音都柔得像是能掐出水。
长应那双淡漠的金目倏然一抬,说话时唇翕动着在那水润的指腹上刮了几下,“这算……吃上了吗?”
渚幽登时别开眸光,好似糊弄龙一般,“你说吃上了,那便……是吃上了。”
长应心里开心,方才那点儿将她闷坏了的怒意早就消散了,她环着渚幽的腰,身一歪便躺回了雪上,当真欢喜得难以言表。
好似仅仅这片刻,她便将这百年的孑然落寞全数忘尽了。
随后她双目一闭,面无表情地蒙骗道:“我心中还不大畅快,似堵着一口气。”
“那你想如何?”渚幽问。
“想同你睡……”长应道。
渚幽登时想爬离这龙的怀抱,手已经伸出去了,却被捏着腕子抓了回来。
她心惊肉跳地想着,长应说的「睡」,应当也只是「睡」。
她道:“那便……睡吧。”
随后不久,那伏在她背上的果真气息绵长,分明是睡沉了。
她忍不住在心底道,“这龙嗜睡的模样还是和稚儿时一般,没有丁点变。”
可她被揽得紧,这雪地又冷又硌身,她浑身皆不舒服,也不知这龙是不是要睡上三日才能醒来。
长应并非睡着,她的气息虽变得绵长舒缓,可一双金目却仍仍是睁着的,她在想……两日后该如何做。
渚幽双眸一闭,一会便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不是长应又施了些术法的缘故,她竟昏昏欲睡,一会便没了意识。
在这芥子中,当真像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天穹上又是愁云密布,瞧不见玄晖,不知天日。
待睁眼之时,渚幽惊觉自己已是在芥子之外,只见那玄裳墨发的龙正站在桌边,轻抚着那一面……浊鉴。
她蓦地坐起身,怎么也未料到这龙竟趁她一时不觉,将浊鉴给取了出来。
刚想出手去夺时,长应侧过身,面色冰冷道:“来了……”
谁来了?
屋外忽地又静凄凄,似是整片天地都静止了一般,没有丁点声响,这凡间万事万物岿然不动。
随后窗外明亮一片,黄沙悬在半空,被神光给照得熠熠生辉,好似一粒粒金屑。
天马嘶叫着,那踢踏声从半空中传了过来,又听闻屋外有人喊道:“我等奉命前来捉拿魔物!”
渚幽双目圆瞪,原本软得似是成了一滩烂泥的心登时支离破碎,她难以置信地朝长应望去,一口气哽在了喉中,怎么也未料到她会将天兵唤来!
听那声音,分明就是诛邪神君,是百年前在魔域里欲拿她性命的诛邪神君。
“你……”她咬牙切齿,猛地将锦被一般,连浊鉴也顾不上了。
那一瞬,门墙轰隆声碎作见齑粉,定在门外的凡人被溅了满脸的细屑,僵着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