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160)
悬在天上的花灯在摇晃着,火苗摇摇欲灭。
水妖瞪直了眼,尖声问道:“那一团魔气……”
“那不是魔气。”渚幽淡声道。
“那是什么?”水妖随即又问,她慢吞吞地又爬出一丈,忽觉得周身一冷,连忙缩了回去。
“是观商一魂。”渚幽那丹红的唇翕动着道。
这话好似是从天上落下的掣电红雷,砸得一众妖魔双耳嗡嗡,谁也未料到,那魔雾竟会是魔主的魂,他们面面相觑,浑身战栗着,就好似颓唐了许久的心重新跳动了起来。
这些妖魔,虽看着是不喜惹事的样子,那还不是因没有能耐。
如今九天职仙甚多,就连这上禧城也险些成了其掌中之物,只是千年过去,天界都不曾派仙亲自执掌,至多只是命些个仙在暗中盯着。
渚幽眸光一转,将这些妖魔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她心知观商归来,定是要将世间妖魔都收入手下的。
既然如此,不如她推波助澜,好早些将观商引出来。
这些妖魔听见她的话,心底猖狂的喜意怎么也按捺不知,笑得嘴角裂开,一口白牙都露了出来。
可他们却又不敢太放肆,毕竟这一位的境界兴许还要比魔主高上许多。
他们看不透渚幽的境界,心底却明白,观商鼎盛时期也是被古神一魄给灭了的,能长出四翼的凰鸟,想必……想必也该和古神不相上下了吧。
妖魔唏嘘,心道魔主若是与这位联手,何苦不能将三界皆据为己有。
只不过魔主即便是与这位联手,也未必能毫发无伤。
毕竟当今魔族凋敝,而九天除了一众仙,还有转世古神啊。
水妖怔住了,目眦欲裂一般,双目瞪得太过用力,连眼眶都发疼,她忍不住潜回了水中,尖声道:“难不成魔域三主当真将魔主三魂凑齐了?”
“魔域如今没有三主了。”渚幽纠正道,那第一主早给九天神尊当剑去了。
她话音微顿,又道:“再说,这三魂也并非他们凑齐的。”
“那是?”水妖难以置信。
“是我……”渚幽双眼微弯,俯视着这一众妖魔道。
藏在暗处的些个妖魔纷纷走出,忍着双目的刺痛也要将这朱凰望上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小魔却颤抖不停,将额头抵至地面,许久未直起身。
渚幽心觉痛快,难怪观商千方百计也要归来,不就是想受众魔敬仰,想让三界仙魔神皆伏于他脚边么,这一欲,这一欲乃「意」,再说得细一些,便是声色名利。
她脊背那根骨忽然灼热得生疼,好似魔气正在将其浸染。
渚幽垂眼,唇角虽是略微扬起,可眼底却是一分喜意也不见,她反手按在了脊背上,把那想将白骨蚕食的魔气勾回了原处。就这么一星半点的魔气,竟还想扰乱她的心绪。
“这样,你们还怕我么。”她双目一抬,朝这一众妖魔扫了过去。
怕仍旧是怕,一种仙魔仍然不敢靠近,却未有人敢质疑。
渚幽慢腾腾开口:“如今魔主三魂已然归一,不过多时便能恢复千年前境界。
届时他必定要去一趟妖界,不如我便将上禧城驱至妖族辖地,也好替观商省些事。”
“大人高瞻远瞩。”水妖在湖里冒出头,冷不丁说了一句。
渚幽睨了她一眼,心道这东西长得是丑了一些,但还算是个会说话的。
少顷,猫妖带着祸鼠娘娘赶了过来,只是无不知未尾随其后。
祸鼠长了一徐娘半老的模样,倒是风韵犹存,身姿也窈窕得很。
她手中执着纸扇,唰一声便将扇子给抖开了,她紧皱着眉头,只朝渚幽望了一眼,便将双目掩在了扇子底下。
猫妖连忙道:“大人,祸鼠娘娘就是这一位。”
祸鼠未说话,大半张脸都挡在了扇子底下,她还是紧皱着眉头,竟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渚幽睨着她,“你一只妖莫非还修了闭口禅?”
祸鼠抿唇一语,却是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大人有所不知,祸鼠娘娘不轻易开口。”猫妖眼眸一转,眸光灵动得很。
祸鼠见状才连忙开口:“见过大人,还望大人见谅,我这嘴可比乌鸦还要厉害,若是道了些什么不好的话,是要成真的。”
“当真?”渚幽一哂。
祸鼠颔首,头上那金步摇战战巍巍,她掩在扇子后的双目略微一弯,又道:“故而我不常说话,就怕将人得罪了,若是如此,还得赔银两。”
“你为何要用扇子遮面,莫非我还看你不得?”渚幽声音渐冷。
祸鼠这才将扇子取下,没想到她竟半化真身,上半张脸看着还是人的模样,可下半边脸却是田鼠长相,只是口中未吐出吱吱声响,依旧还能道出人言。
她那嘴动了动,说道:“方才被大人的威压吓着,一时半会还缓不回来。”
渚幽心道,这上禧城里的妖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入不得眼,她双眸一闭,“无不知怎未跟来?”
猫妖着实为难,“他好像不在屋中,那屋子上下了禁制,他修为比我高上些许,我碰不得。”
渚幽本是想问祸鼠一些事的,听了这话却忙不迭掠身而出,亲自朝无不知那木屋奔去。
猫妖和祸鼠想了想连忙跟了上去,却见渚幽好似来过不止一回,竟轻易就找到了那木屋所在。
无不知虽也居于街市之中,但周遭都是华屋玉楼,只他那木屋又矮又窄,怪寒酸的。
屋门前,放置了就多茶酒,十分讲究,凡人是如何祭亡人的,这茶酒便是怎么摆的。
木门果真紧闭着,一道看不见的禁制将这破烂不堪的木屋笼于其下。
渚幽手臂一抬,裹挟着灵力的烈风顿时将那禁制给撞碎了,明明无色无形,却哗啦一声,好似碎了一地的瓷。
祸鼠和猫妖堪堪赶上,两妖俱是上气不接下气。
渚幽猛地将木门推开,迈进了那木屋里,刚进去便觉一股阴寒的魔气扑面而来。
她只一弹指,便将这凛冽的魔气化开。
遗留在此地的气息虽十分稀薄,但分外熟悉,可不就是观商留下的么。
不曾想,观商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无不知给劫走了。
若非是想从无不知口中撬出点什么,想必就是因为,无不知得知了些不可告人的隐秘。
观商……
她在心底一字一顿地默念。
第87章
祸鼠见她神色骤变, 连忙问道:“大人,可是此地有何不妥?”
渚幽垂目沉思,不知观商是何时出来的, 又怎能避开她的耳目出现在无不知的屋中。
见状,她双手掐诀, 又用了那弑魂术,可术法又落了个空, 观商当真走得飞快,若不是有无渊玄妙在心, 还真说不过去。
难不成这无渊还遍布整座上禧城, 故而他想从何处出来便能从何处出来, 可若是如此,他又何必说这无渊入口在这上禧城中最污秽之处?
这观商定是对她有所隐瞒,魔这一物,果真阴险狡诈。
她倒是想进无渊再探一次, 但应当探不出个结果,她也无此必要, 让观商主动出来便是, 反正这无渊就在上禧城中, 观商再怎么躲,也离不得上禧城。
院子里还燃着贡香, 像无不知这等鬼物, 无需吃米面, 只需嗅上这贡香便觉饱腹。
这支贡香燃了没多久, 还剩下大半截, 那火还燃着, 袅袅青烟迎天而上。
祸鼠活了数百载, 见状当即叹气道:“这贡香的第一口才是最香的,也不知无不知吃到没有。”
渚幽朝那插在三足小鼎里的贡香走去,掌心在其上拢了一下,登时将香上燃着的火给拈了起来,那火在她的指尖跃动着,单薄得一吹便能灭。
猫妖在院子里四处走着,这儿也看看,那儿也瞧瞧,对自己未来过的这地方属实好奇。
“看来他走得突然,才刚燃了香便走了。”渚幽两指一捻,那被她拈起的火登时灭了。
“这香可不是一般的贡香。”祸鼠凑近那三足小鼎细细嗅了嗅,又道:“这得是福缘深厚的半仙贡给神佛的,不光能饱腹,还能涨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