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63)
若是将那冷冽的眸光敛起来,定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渚幽捏着她的手转身,对三主道:“我已仁至义尽。”
一个魔,说什么「仁至义尽」,仿佛是在说笑。
惊客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明明眸光露骨贪婪,可开口说的却是别的,“大人这凤凰灵力,可还有他人能解?”
渚幽笑了,这话她听着觉得还挺有意思,就像是有人在问,如何才能杀死她一般。
她睨向惊客心,连个正眼也不想给,“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惊客心眼一弯,虽知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可丝毫不觉尴尬,甚至还越发愉悦了。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欲求,她就是被这凤凰的容貌给蛊惑了心,每每看见她,总会失了神智,问些傻问题又怎么了。
“若是你去求九天上的别个凤凰,或许他们还是愿意帮你解的。”渚幽意味深长道。
毕竟那些凤凰看她不大顺眼,眼里又容不下魔,若是惊客心将魔主这法晶捧过去,凤凰们定恨不得当场解开法晶上的神力,只是魔主那两魂还保不保得住,可就难说了。惊客心眸光阴恻恻的,着实幽怨。
渚幽不想理会她,正想往外走的时候,忽地听见骆清问:“先前大人让红蕖传话,令我等避开龙族之人,莫非大人在龙宫里取了什么东西?”
站在一旁的长应微微抬眉,眸光无甚变化。
渚幽本以为这些魔得花上一段时日才能想通,没想到今日倒是问起了,“你们被龙族为难了?”
骆清道:“回来时遇见了龙族的探子,他们似要找什么东西。”
“他们找他们的,与我何干。”渚幽眼一抬,甚是无辜。
“龙凤结亲那日,大人可是去了龙宫,听闻龙宫遭魔气入侵,不知是何人所为。”骆清面色冷峻。
渚幽扬起的嘴角一敛,朝他看了过去,“世上这么多的魔,骆二主偏要怀疑我?”
骆清冷声道:“否则还有何人能在龙族的眼皮底下拿东西?”
渚幽但笑不语,绕过他便往外走,回头看见长应似有些迷茫,似是被那骆二主严肃的模样给唬着了。
于是伸手捏了捏她的五指便道:“日后莫要怪我未教过你,这些魔最会栽赃嫁祸了,你退一尺,他便进一丈,所以轻易退不得,也不能输了气势。”
长应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
渚幽见她颔首,甚是称心,好不容易孵出来的龙,不好好教怎么行,如今教得好,日后才能养得了老。
只是长应如今还是什么都不大懂,她只得想些法子教教。
例如让撼竹到处去寻些人间识字识物用的画册和摆件。
长应紧跟在后边,一脸的冷淡自若,定料不到自己都已及这魔肩高了,竟还要学字。
骆清不依不饶,“寻回魔主余魂刻不容缓,龙族却在这时候丢了东西。
若是他们忽然出兵,我等恐怕会受其牵制,无暇再去追寻魔主之魂。”
“镇魔塔是我毁的,原在芥子里那一魂也是我带回来的,如今第二主倒像是……将我当作只会招惹麻烦的尘垢粃糠?”渚幽脚步一顿。
骆清登时闭了嘴。
渚幽眸光微敛,似笑非笑道:“第二主再多说一句,我便将法晶上的凤凰神力去了,让那法晶立即碎裂,你看如何?”
不单骆清变了脸色,就连惊客心也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三主止步于问心岩前,生怕那魔一回头还真将神力去了。
渚幽心里愉悦,带着长应便回了大殿。
养龙当真不易,回去后,她便让撼竹取了笔墨来,下颌一抬,便令长应执笔。
长应记性颇好,压根不像是不记事的,她只念了一遍,长应便能将一首长诗倒背如流。
既然如此,渚幽觉得她应当是识字的,于是又令她到边上将方才背的诗默下来。
将这龙支走后,渚幽才懒懒的往软榻上一倚,想起了先前让撼竹去问的事,说道:“先前事杂,险些忘了问你,你上回去上禧城的时候可有见着无不知,无不知怎么说?”
撼竹这才道:“无不知说,他活了这么久,就未听闻有谁施过重塑肉身之术的,此法得追溯到混沌初开之时,万神辟开乾坤,分出了天上和人间。”
渚幽眉一抬,半晌说不出话,怎么想也不大可能。
那边长应在认认真真写着字,写好后便将墨迹未干的纸捧了过来。
渚幽一看那字,登时傻了眼,这字比她的年纪还大,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她竟不大认得出。
混沌初开之时?
就这龙?
“尊主?”撼竹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渚幽屈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扶手,朝那冷着小脸的龙睨去,“这字谁教你的?”
长应面不改色道:“似乎我本该就会写这些字。”
“你还本该就会上天呢。”渚幽忍不住道。
她深觉头疼,也不知自己究竟孵了个什么东西,但这心头血换得似乎还真不亏,这一赌,她可是把命都赌进去了。
她头一扭,便对撼竹道:“有什么凡间识字用的册子,都拿出来。”
撼竹从兜里一翻,还真搬出了叠得半人高的书。
渚幽手一抬,最顶上那一本便被风卷了过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手心上。
她随手翻开了一页,看着上边一个个画得活灵活现的牲畜,指着边上的一个小字问:“你可知这是什么字?”
长应浅色的眸子一动,看着那字久久没有张口。
“这是猪……”渚幽道。
站在旁边小心翼翼看着的撼竹默默捂起脸,自家尊主怎么这么像在羞辱龙呢。
然而长应这懵懂且又闭口不答的样子,看在渚幽眼里却是——
她真的不懂,可怜见的。
渚幽盯着那写得端端正正的字,清了清嗓子说:“跟着我念……”
长应面色很冷,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丁点的不情愿,她嘴一动,还真的跟着念了起来。
听这两人一前一后地念着字,撼竹把脸捂得更严实了,她心说,这大殿里究竟谁是傻的?
哦,可能她才是那个傻的,不是也得是。
渚幽本来对教书这事抗拒得很,可长应学得很快,且又非常乖巧,让她读什么便读什么,还能举一反三,聪慧至极。
长得好看又聪明的,谁会不喜欢。
只是这清闲的日子未过几天,又有人找上门了。
渚幽把书一丢,让长应将上边的字念给她听,回头听见殿门外窸窸窣窣的,隔着门板便能察觉到外边有几个或强或弱的元神。
长应捧起那书,也看不出是乐意还是不乐意,苍白的唇微微一动,还真的念了起来,只念了一遍便能倒背如流了。
可渚幽压根没在听她倒着背书,光顾着留意殿门外的动静了,也不知这几魔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耳边的背书声骤然一顿,长应淡声开口:“你没在听……”
“我在听……”渚幽道。
她倚在软榻上,而长应坐着地上的绣毯,一人在高一人在低处,她只稍一伸手就摸到了长应的头。
这头发整整齐齐梳着,同稚子模样时的乱腾腾截然不同,两个发旋也看不见了,渚幽隐隐觉得有点儿败兴。
长应这才接着背了起来,背书的声调毫无起伏,听不出喜悲,好端端一个有趣的故事,硬生生被念得像是催命一样。
殿门外依旧窸窸窣窣的,那几魔似乎靠近了一些,但未敢敲门。
渚幽觉得古怪,自她回来之后,这大殿就没来过几个小魔,小魔们躲她还来不及,哪还敢会上赶着来送命。
其中有股气息分外熟悉,可不就是惊客心么。
惊客心来这准没好事,渚幽本没想让撼竹去开门,可偏偏惊客心在门外喊了起来,“奴家寻了件宝贝,带来想让大人也瞧上一瞧。”
长应登时被打断了,她面色一冷,一副不好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