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183)
月隐沉默了许久,她早听闻凰女堕魔后为魔域奔波,却未想到魔族三魂竟还是她攒齐的。
她胸膛起伏不已,眸光闪躲,“可妖界已避世许久,我万不该将此界拉入泥沼。”
“你怎知这就是泥沼?”渚幽微微眯起眼。
月隐又咳了两声,“九天之所以能是九天,万不是他人能轻易染指的。”
“那你是宁死也不愿与魔主同道?”渚幽一顿,又道:“可你怎知你死后,此界不会被拖入其中呢。”
月隐瞳仁骤缩,泛白的眼眸战栗了一瞬,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道:“不知魔主现在何处?”
“待你想好,他定会来见你。”渚幽慢声道。
“莫非他在上禧城中?”月隐皱眉。
渚幽未应声。
月隐朝殿门外望去,然而在此处根本瞧不见上禧城。
渚幽唇角一扬,“借你妖界一隅安置上禧城,不日我再来问候。”
月隐刚要开口,只见那朱凰墨黑的绸裙一动,殿门前便没了人影。
她捂住心口,咳了好一阵,半晌才挤出话音道:“扶我去坐……”
那侍女忧心至极,一步步将她扶了过去,低声问道:“王上可要允下?”
月隐摇头,“我再想想……”
凡间桃红柳绿,韶光正好。
从上禧城里出来的撼竹和祸鼠正赶往昌鸣城,逮到人便问乔木山庄在何处。
偏偏这一路上遇到的凡人皆不识路,连城都未进过几次,哪知道乔木山庄在哪里。
“娘娘,你活了这么久,也不知这地方在哪?”撼竹皱眉。
“我不叫娘娘。”祸鼠面露难色。
“祸鼠……”撼竹改口道。
祸鼠叹了一声,“我亦不叫祸鼠,我也是有名有姓的。”只不过活得久了,原本的名字也被人忘了。
撼竹索性不问了,她看着祸鼠那唉声叹气的模样,似乎也不像是想说的样子。
两妖就跟没头苍蝇一样,兜转了大半天也未寻到城门,正想原地歇息的时候,忽听到背后响起了个熟悉的声音。
“幸好不指望你们。”
撼竹倒吸一口气,回头便看见渚幽站在后边,一副对她们不忍直视的模样。
渚幽嗤了一声,又道:“幸好你先前是被慑了神,否则半载过去也不知寻不寻得到上禧城。”
撼竹窘迫低头,慢吞吞开口:“尊主聪慧,是以更显属下笨如猪牛,属下自愧弗如。”
祸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抬眼时撞见渚幽微微颔首,心道原来大人喜欢听这样的话。
“走……”渚幽见周遭无人,隐起身影凌身而起。
不过多时,那乔木山庄已映入眼底,虽算不上华贵,但在人间已算得上是大户人家。
只见山庄正门大敞着,几个穿着短打的下人正持剑守在门前。
一位高挑纤细的女子站在门前,似是在问什么。
渚幽走近,听见持剑的下人道:“五少爷出门多时。”
那女子蓦地转身,神情淡漠疏离,额前金饰微微一动,正是长应。
第98章
门前那几个守门的下人哪见过这样标志的女子, 然而迎上她那冰冷的目光时,却生不出半点狎昵之心,就好似被人扼住喉咙一般, 莫名有些害怕。
长应侧身,目光在渚幽身上顿了一瞬, 又回头朝那站在她面前的打手勾了勾手, 那穿着短打一脸谨慎的下人愣了一瞬,好似拒绝不了,竟还真朝她倾了身。
随即, 一根温凉的手指抵上了他的眉心,他顿时不能动弹。
那人浑身僵硬,如同被点了穴,竟连气息也停滞了。
站在一边的另外几个打手见状大惊, 握在剑鞘上的手陡然一紧,整个人像极了一根绷紧的弦,生怕这女子忽然下杀手。
一人道:“姑娘从何处来的,可需我等进去禀报一番,五少爷虽已出门,但不日便会归来。”
“禀报?”长应收了手,那被她抵了额头的人深吸了一开口, 回魂般往后趔趄了两步。
那人幸而被两人架住, 否则定会摔倒在地。
“不必,叨扰了。”长应淡声道, 她并未多言,转身便走。
几个看门的仆从瑟瑟发抖, 总觉得这女子非同一般, 虽她身上连剑都未执, 可那凛冽的眸光却比剑刃还要寒凉。
长应朝渚幽走去,沉寂的眸光倏然一动。
撼竹头一回见到这龙还是在大漠上,自那一别,便至今日才得以见上一面。
她本就怕这龙怕得紧,如今见这龙迎面走来,双腿忍不住发颤。
祸鼠却是未见过长应的,那日在长应走后,她才被猫妖请出了见香轩,未能瞧见这九天神尊的神颜,她此时怔怔看着,回过神后才发觉双眼刺痛难受,她本想看看这女子是妖是魔。
可定睛一看,却发觉对方的真身并非她能瞧得出来的。
这哪是妖,更不可能是魔,这般能耐怕只能是九天神尊了。
祸鼠将撼竹的肩膀一捏,垂眸道:“寻仇的?”
撼竹摇头,她如今也料不准这位和自家尊主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是寻仇,却胜似讨债。
然而长应忽地顿下了脚步,猛地回头朝守门那几个仆从盯了过去,眸光冷得似要从他们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那几人俱是一怔,他们在乔木山庄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却偏偏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女子。
明明面色苍白,身子又极其单薄,就好似不经一折的竹刃,却偏偏神情冷厉非常,周身仿佛遍藏锋芒。
被长应一睨,几人纷纷回退了半步,面面相觑着,不知是不是该进门将此事禀报庄主,此女太过诡谲,似要对山庄不利,还问什么五少爷的去处,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方才被抵住了额头的人,抬手在额上猛擦了几下,他嘴唇颤抖道:“快、快进去禀报。”
“你被吓着了?”另一人问道。
一个长得稍微瘦一些的转身就跑进了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揉着额头的人怵怵道:“我方才被她一抵眉心,便周身不能动弹,好像被妖魔慑了心神一般。
一时间好似什么都忘了,在她收了手后,我才得以回神。”
“当真这么古怪?”另一人目露胆怯。
长应明明走得闲适,看着距山庄大门还有十数尺,可偏偏在他们一眨眼之间,蓦地顿在了台阶上。
几人猛地眨起了眼,难以置信地又退了半步,唰一声抽出了手里长刀。
长应并非有意恐吓他们,她已是九天神尊,着实没必要这样吓几个凡人。
这几人手中的刀,她压根未放在眼里,抬起一根手指抵在了刀刃上,好似未用上什么力气,就将那刀撇开了。
守门的凡人冷汗直冒,瞳仁骤然一缩,这刀刃明明锋利非常,却未能在这女子的手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那一根素白的手指像是玉做的,哪有半点像凡人躯壳。
祸鼠和撼竹看愣了,不明白前一刻还在朝她们走来的长应,怎忽地又转过了身。
渚幽皱眉道:“等等……”
只见长应蓦地从那几个凡人身边移步而过,那门内十尺的地方顿了下来。
她抬起手,墨黑的袖口堆至肘间,半截小臂白而细瘦。
她好似在风中捏住了什么东西,但指间分明空无一物。
长应捻住了一缕风,微微低头嗅了一下,随后面色凉极。
看来这乔逢生此趟出行未必是自己的主意,而是被引出去的,她似乎来晚了一步。
她垂下手,只是两指还轻捏在一块,好似捻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转身,又若无其事般的走了出去。
那几个守门的凡人浑身僵住,好似被无形的绳给拴住了,喉咙也如被扼紧,连声音也吐不出来。
长应路经他们身侧时抬手一攥,几人昏昏欲睡般闭紧了双目,可身子连歪也未歪,仍能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渚幽直盯着长应垂在身侧手,待她走近时才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