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179)
“哪一位?”渚幽睨她。
祸鼠为难道:“自然是这几日我们在寻的那一位。”
渚幽好笑地看她,慢腾腾开口:“你怕他?众妖魔皆会追随于他,你莫不是想反他?”
“我、我……”祸鼠一时间有些搞不明白了,她以为这位和魔主应当是背道而行的,如今又似乎不是。
“若想活命,还是机灵一些为好,我说什么你便记什么,别的事莫要多手去管。”
渚幽压低了一声,声音越轻就越像一柄薄刃,悬在祸鼠的喉咙上。
祸鼠猛地低下头,眸光猝然一颤。
第96章
是这几日过得太舒坦了些, 以至于祸鼠忘了,这位大人的心思并不是这么好猜的。她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缩,后颈泛起一阵寒凉。
“小人哪敢多手,自然是大人说什么,我便去做什么。”祸鼠低声道。
渚幽渚幽直起腰, 气定神闲地看她, 淡声道:“去吧……”
祸鼠如释重负, 连忙将那信揣进了袖口里,低着头道:“我这便将此信带过去。”
渚幽颔首,撑着下颌朝算起时辰来,虽说上禧城如今白日黑夜皆是漆黑一片。
可若按人间的时辰算,今日可只剩下半日了, 这半日一结束,那虎妖也不知还会不会出现。
祸鼠捂着袖口里的信,匆匆忙忙回了见香轩,那些妖魔见她匆匆忙忙离开, 此时又匆匆回来,俱是一头雾水, 当她是出去散了个心。
“看什么看,今日一个个的都挺闲啊,不会自己整点儿活忙么,非得让我看着。”
祸鼠抬眼朝这飞阁上探头的妖环视了一圈, 指着他们便道。
那些妖却不是听话的, 毕竟他们并不如凡间红楼里的姑娘一样, 卖了身后便生是那儿的人, 死是那儿的鬼了。
他们不是非得依附这见香轩, 就算离了这地方,也能活得下去,只不过不如在此地称心舒坦罢了。
一只狐妖探出头来,身后那尾巴慢腾腾地摆动了一下,娇笑了一声道:“还不是忧心你,否则谁想在这看着。”
“还挺有良心。”祸鼠鼻里轻嗤了一声,拿着那信像是拿着烫手的山芋一般,恨不得早点脱手。
她转身正要上楼时,又听见那狐妖问,“你那箱子里装着不少家当吧,送谁了?”
祸鼠仰头朝楼上望去,只见那悬在房梁上的红绸垂下大半,恰巧遮住了狐妖的脸。
她心觉古怪,往常这些妖虽也多话,可不至于像今日这般。
“你送给那位大人了?”狐妖又轻笑着道,她屈起手臂支着下颌,大半片雪白的胸膛都露了出来,也不知要将衣襟拉扯一下,好似不将这躯壳当一回事。
此话一出,祸鼠更觉诧异,这上禧城里谁提及朱凰时不是小心翼翼的,唯恐被朱凰听到了,可这狐妖当真不怕,连声音也未压制半分。
祸鼠眉心一跳,虽说渚幽让她莫要管不该管的事,可这到底是在她的见香轩中。
“你讨好她作甚,此时不该讨好魔主么,若她当真这么厉害,早将魔主擒住了,何苦还在城中闲晃。”狐妖悠悠说了一句。
旁边站着的妖魔哪想牵扯进去,纷纷不动声色地退远了。
那软红纱幔重叠高悬的观台上,只那狐妖还依偎在栏杆边,她身侧早连一个别的妖都寻不着了。
“大人本就是与魔主同道的,她还替魔主将上禧城驱至妖界,既是同道,那我跟谁不行。”
祸鼠顿了一瞬,又道:“更何况不过是些金银玉石,凡俗之物罢了,若能讨大人欢心,那岂不极好。”
她到底修行多年,哪听不出狐妖话里这些弯弯绕绕的,虽不知渚幽心下究竟在盘算什么,可明面上该装装样子还是懂的。
那狐妖笑了一声,转身欲走,身后那蓬松的狐尾随即一甩,竟好似有些生硬。
祸鼠心绪一动,猛地踏风而起,一翻身便越过朱栏,抬手按住了狐妖的肩。
这狐妖未回头,只道:“娘娘,今儿是要替客人翻我的牌子?”
“你倒是大胆,竟敢提及大人和魔主,还妄图挑拨离间。”祸鼠眉心一跳,咬牙切齿道。
狐妖没有回头,身上却忽然漫起魔气,那魔气从她的躯壳上如黑烟一样腾起,将那本脂白如玉的皮肤给熏染得漆黑一片。
祸鼠心道完了,她当真不该多事,早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魔气倏然聚起,凝成了一只巨掌,五指大张着朝她的脸面扑近。
祸鼠连忙运起灵力,虽不知能不能将这魔气拍散,但为了活命只能试上一试。
只见那魔气已近得不能再近,似要捂上她的口鼻一般。
祸鼠那衣袂猛地抖动了几下,不是风吹,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钻出。
忽然间,一缕赤红如火的灵力倏然从她的袖口里逸了出来,好似绳索一般,将那魔气捆了个正着。
藏在柱子和楼梯下小妖见这一幕,怕得哇哇大叫起来,有个龟奴变出了块石头。
干脆朝自己的头颅砸去,咚一声便不省人事地倒了地。
赤红灵力好似裹挟着凤凰火,将这魔气凝成的巨掌给勒得走了样,那巨掌挣扎不休,似大虫般扭动不已。
祸鼠退了一步,腰猝然抵上了朱栏,险些一个不留神就翻下了楼。
那耀耀火光从这烟缕般的魔气上穿过,登时将这巨掌给贯刺得千疮百孔。
顷刻间,魔气尽散,那狐妖陡然倒地,簌簌声化作了一抔黄土。
半空中好似被撕开了一道缝,一股烈风猛地潜入其中。
祸鼠还未细看,却见那缝隙已然闭合,她朝那处缓缓探出手,哪还能摸到什么裂痕。
那身原本穿在狐妖身上的绸衣堆在了地上,半掩着底下细碎的土灰。
原先裹在魔气上的灵力如红鱼般钻回了祸鼠的衣袂中,祸鼠颤着手将那袖里的信取了出来。
信上无甚变化,她将手覆在了上边,倒是觉得有些温热,但这并非是因凤凰火,而是被她焐热的。
祸鼠不敢拆信,忙不迭又将此物放入了衣袂中,转而探出脚朝那裹着土灰的绸衣踢了两下,那土灰随即扬起了些许。
顶上的青瓦被踩得嘎吱作响,猫妖从上边跃了下来,在瞅见那土灰时惊愕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诧异道:“他、他方才来了?”
祸鼠摇头,心有余悸地朝周遭望了一圈,指着一个探头往这处看的小妖道:“来打扫干净,快一些。”
猫妖还想问些什么,却被祸鼠推着肩说:“去玩儿,莫在此处堵着路。”
城中那龙息冻成的冰川上,渚幽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地举到了鼻下细细一嗅。
干枯腐朽,当真是魔物的气味,这些魔果真还在无渊中,虽不轻易露面,但也算得上是来去自如了。
见香轩中,祸鼠捂着胸膛喘气,转身踏着木梯朝另一处去,哒哒声走上楼。
她将门一推就走进了屋里,只见屋里铺着锦垫的床上躺着一只孔雀妖,正是撼竹。
那祸鼠念着渚幽方才说的话,心有余悸的将那信从袖口里拿了出来。
这信薄薄一封,里边好似只塞了一张薄纸,透过火光也看不清里边写了什么字,这信倒是冰冰冷冷的,不像是会燃起凤凰火的样子。
可祸鼠哪里敢赌,她能活这么久,还不是因为惜命。
她想了想,将这信放在了撼竹的枕边,可才将这信放下,那信上似是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一般,蓦地将她的手撞开了。
祸鼠连忙收了手,捂着手背轻嘶了一声,只见手背竟被烫红了,这若是再严重一下,这岂不是就被烤熟了!
这哪里是信,分明就是个火炉。
她倒吸了一口气,紧张地看向那紧闭着双目的孔雀妖,心道这主仆俩莫不是有仇,大人不会是想杀了这孔雀妖吧。
那信里一抹绯红的灵力腾了起来,倏然钻进了孔雀妖的眉心。
眉心之内,便是她的灵台识海,如是灵台识海遭毁,确实是能要命的。
祸鼠后退了一步,她倒是不怕这屋子死个妖,这见香轩里死的妖魔当真不少,若是要成凶宅,也早该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