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94)
惊客心哪知她在想什么,顿了一下才道:“年月再如何溯流,奴家也仅能看见初生时的那一年,再往前便见不得了。”
渚幽面色一暗,摆摆手道:“罢了,今日便到此为止,你们且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
惊客心连忙应了一声,战战巍巍地转身走了,莫不是大人出手相救,她还真出不来了。
骆清也跟着走了,他的境界虽比惊客心要高上一些,但终归不敢冒险入镜。
屋里,渚幽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
若想回到千年前,那至少得寻到一个那时便已诞世之人。
窗忽地被叩响,似被风刮,又像是有人在敲。
撼竹疑惑地走了过去,小心翼翼推开了窗,只见一只纸折的船正挂在窗上。
那纸船花花绿绿一片,是凡人烧给死人的玩意儿。
她连忙低头去嗅,在这纸船上嗅到了点儿阴森森的气息,极像是上禧城里那只叫无不知的鬼留下的。
“怎么了……”渚幽问道。
撼竹连忙将那纸船捧了过去,为难道:“无不知传信来了。”
这信的模样长得真好,一看就是阴间东西。
渚幽看了一会才伸手去拿,将覆在其上的鬼气扯了出来。
乌黑的鬼气在半空中凝成了一行字——
“天界恩泽凡世,沧海之极,玄晖之下,寒眼将临。”
第56章
寒眼……
渚幽在看见这二字时, 竟久久未回过神,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她寻了两百年,却连寒眼长什么样子都不知,幸而她同长应换了心头血, 眼中毒雾得以压制, 这才消减了那么点儿找寻寒眼的心思。
她本已不抱希冀, 如今都快罢手了,这寒眼却如天赐一般,忽地落在了她的天灵盖上,砸得她头晕眼花,双耳嗡嗡作响,心绪杂乱。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回过神后,嘴角忍不住勾起了点儿, 就好似在荒漠中寻到了甘露,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当真是寒眼?
再三确认,果真是寒眼, 一撇一捺皆没有错。
撼竹站在边上, 自然也瞧见了这二字, 她讷讷道:“寒眼?”
“不错……”渚幽素手一抬, 掌心朝乌黑的鬼气抹了过去, 那数个字便如烟般袅袅散尽。
撼竹也是看呆了,她这些日子没少潜入上禧城, 就是为了问无不知, 有未寻到寒眼的消息。
自百年前魔域被天界封锁后,上禧城也未能幸免于难,天界明面上虽未派兵把守上禧城, 可却命了值仙前去巡查,好寻机会逮住那不知逃到了何处的魔域第二主和第三主。
自然,还有她这……堕魔的仙。
撼竹愣愣看了许久,支支吾吾道:“寒眼当真、当真要面世了?”
渚幽摇头,她想不通无不知是从哪得到这消息的,但若寒眼真要面世,她定是要去走一趟。
在换了心头血后,她眼中的毒雾虽未再泛滥,但仍旧存于她的双目中,有时仍会叫她看不清物事。此雾不至于如先前那般,却也着实难受。
“寒眼出世,会不会有诈?”撼竹忙不迭说道,生怕这是天界设下的一个幌子。
渚幽自然也想到此,毕竟这寒眼开得太突然了。
这仅仅存于古籍中的境地,在她寻了两百年后,骤不及防的从天而降,多少有些古怪。
渚幽抿起唇,将手中那花花绿绿的纸船揉碎成细屑。她在想,天界应当是不知道她在寻寒眼的,如若天界知晓,那便只可能是长应,亦或是璟夷。
她与撼竹曾在长应面前提及寒眼,那龙记性颇好,应当是记得的。
难不成养大的龙真成了白眼狼,设了个套来引她踩入其中?
若是璟夷,那定只能是她揣测出的,可两百年也未见她干涉,料想她也没这个本事。
“可沧海之极,玄晖之下是何处?”撼竹急忙又问。
“沧海,玄晖,想来是在天海相交之处。”渚幽皱眉想着。
撼竹眼眸狂转,思绪飞快地窜动着,“可天海哪有什么相交?混沌已开,天地便不再赓续邻接。”
渚幽皱眉推敲,确实如撼竹所云,如今哪还寻得到什么沧海至极和玄晖之下,若真要找,那便只能是那个地方了。
撼竹打量着自家尊主的面色,咬了一下唇连忙道:“尊主,不妨让我先去探路。”
“不必……”渚幽摆手,“若是有诈,你去送死么。”
撼竹连忙又道:“尊主……”
渚幽横了她一记眼刀,冷冷笑了一下,“我救你两回,不是让你替我送死的。再说,若是你中了他们的伎俩,最后遭麻烦的还不是我。”
撼竹连忙低头,尊主此话说得没错。
渚幽又朝那浊鉴看了一眼,左思右想下,仍不知该拿这面镜怎么办,若真如她所想,那可就省不去繁难了。
世间本是一片混沌,其后众神开天辟地,三千年前古魔族进犯天界,最后还是被古神一一绞杀,那一战后,古神接连陨落,那身携魔物血脉的王族本该覆灭,却有一稚子苟活了下来。
千年前,那魔重回魔域,携一众魔兵夺上禧城,被称作魔主。
若要回溯到千年前,寻到魔主余下那一魂,得寻到一具千年前的躯壳才行,以她的年岁,纵使浊鉴在手,也回不去。
撼竹仍是焦灼,一想到自家尊主要孤身去寻那什么寒眼,她就心惊,踟蹰着道:“若真是天界的伎俩,该如何是好?”
“我必会全身而退。”渚幽淡然道。
撼竹紧提到嗓子眼的气却松不得,她朝那浊鉴斜了一眼,又问:“尊主,那这圣物又该怎么办?”
“先放起来……”渚幽叩了叩桌,她的思绪被寒眼占了大半,回过神后,思来想去也寻不着一个可回溯至千年前的人。
她身侧可用之人着实太少了,本来那第一主应当是能一窥千年前种种的,可经百年前那一场纷争,竟失了踪迹,后再无人见过他。
若是无人驱使,这浊鉴拿着也是白拿,还不如先收起来,看看还有无别的法子。
撼竹只好点了点头,这浊鉴要怎么藏,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况且藏物之处被太多人知晓可不好,若是被人看了她的识海,她岂不就卖主了么。
如今她比百年前懂了许多事,不该掺和的事,也绝不会多掺和了。
渚幽寻思着那沧海之极,玄晖之下可与龙宫远不了多少,此番前去,也不知守寒眼的仙是哪一位,不知能不能见得着她百年前养的龙。
此番若是得幸一见,也倒挺令人唏嘘的,百年前她与那龙几乎是形影不离,如今再遇定会相持不下。
过了百年,那只龙若是站在她面前,她可未必还能认出来。
罢了,就算那龙不伤她,她又如何能忍得住,她既已入魔,眼中便是容不得仙的,若真要争斗一番,她必得夺得先手。
她心底一阵感喟,一边将那浊鉴捧了起来。
未触镜面,而是定定看了一会,她才道:“闭目……”
撼竹闻声连忙闭起眼,还微微测过了头。
渚幽将素白掌心悬于镜上,随后湛蓝灵力如汪洋一般将镜面覆盖了个完全。
明明这充沛的灵力蓝如深海,可其掀起的劲风却滚烫似火。
此时凡间方入春,这焚天的灵力既出,撼竹顿时出了满身的汗,却不敢睁眼,也动也不敢动。
那灵力光亮一片,宛若落星,落在镜面上时,整面镜如盛了一汪水。
随后,只听见咔吱一声,浊鉴上竟结出了一层薄冰,那是渚幽所下的禁制。
她也是这百年里才发觉,从长应那取来的那一滴心头血有别的用处。
只可惜那心头血早早便离了原主,如今神力稀薄,着实孱弱,但用来下这一禁制,已然足够。
所下的禁制无味无形,犹像是稚儿时的长应,看着虚虚弱弱的,似身无灵力,实则深不可测,还叫人寻不到丁点破绽。
“睁眼……”渚幽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