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78)
而惊客心面色沉沉,从大殿里出来的怎是这只小魔?
未等惊客心问话,红蕖便审时度势地开了口:“大人已不在大殿中,那孔雀妖也不知去向。”
惊客心又娇又冷地笑了一声,“不知去向?”
说完她额角猝然一跳,身一转匆匆朝问心岩去,还未到半路,她忽地听见了骆清传来的心音——
“法晶已不见踪影。”
惊客心惊慌失措,“怎会不见?”
“不知……”骆清道。
惊客心立即想到了那入魔的神裔,咬牙切齿道:“会不会……是她?她怎么敢!”
红蕖跟在边上,却听不见骆清传来的心音。她只看见惊客心脸色骤变,心想,能让这位主这般大惊失色的,怕是只有问心岩里的那一位了。
这位第三主匆匆来到大殿,又匆匆走开,定与那入魔神裔有关。
红蕖着实机灵,连忙道:“早说那位同咱们并非一心,定是她串通了天界。”
“串通?”惊客心也不是不知道渚幽有多烦厌天界,她垂目阴恻恻地娇声一笑,“这倒是不会,不过她怕是取走了一样东西。”
第三主听了骆二主这么说,连问心岩也不去了,眼看着自天而降的天火越来越多,如血雨一般,连忙前去援助。
骆清和悬荆并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那悬荆,虽身为魔物,却来历不明,听闻是失了主后才入了魔域。
过了这么久,旁人只知他是剑修成的妖,又由妖入的魔,却无人见过他的真身。
这柄剑在魔主尚在时暴戾非常,连魔主都用不得他,也不知他的旧主该厉害到何种境界。
先前魔域无甚大事,他也鲜少出手,杂事多是骆清料理的,而如今天兵来得突然,料想一个骆清定是抵挡不住,他才不得不出了招。
他手掌一翻,一柄古朴的长剑登时出现在他手中,那剑长四尺八寸,剑鞘尾端森白一片,似是结了冰霜,而剑柄那端却黑如染墨,其上缀着数个锋利的亮片,流光熠熠,着实好看,也不知是何物的鳞片。
悬荆只挥出了一道剑气,数百天兵便被震得连连后退。
他眼里按捺了许久的戾气终于藏不住,嘴角往上一扯,竟笑了起来,“无主多年,我已许久未见血。”
第49章
数百年来, 谁听过悬荆提及他的旧主?
无人……
悬荆未在旁人面前说过一句,众魔只知他先前是有主的。
可那主子是仙是魔,是男是女, 模样是好看亦或是丑陋, 竟都一无所知。
天马纷至沓来, 坐于其上那一个个身着玄甲的天兵凛声高喊着,长剑猛地一挥,数个小魔身首相离。
大漠上鲜血淋漓,成片的血迹渗进了沙里,厉风一卷,血迹顿时被掩埋得一干二净,似无杀戮发生。
悬荆手中那柄魔剑微微一侧,魔气便有如沸水一般, 滚滚腾起,那墨色的烟缕沾在了黑白两色的剑鞘上。
他还未出鞘,剑气已无处可藏。那剑气一旋, 黄沙中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状似吞人的巨口, 将疾驰而过的天马吞入口中。
数匹天马被这忽陷的沙丘给惊得腾起了前蹄, 嘶声叫唤着。
驭马的天兵施了灵力, 身下的骏马随即踏风而起,离了那数十尺宽的沙坑。
悬荆五指一抓, 那黄沙顿时凝成了一只巨手, 将腾起的天马一掌拍下。
那一粒粒黄沙犹如虫蚁一般,将嘶声叫唤的天马噬得只剩骸骨,竟让其连一滴血也没有流。
带兵下凡的是那战无不胜的诛邪神君, 神君脸上覆着面具,身形精壮。
眼看着悬荆要拔剑,厉声道:“你不该与天界作对。”
悬荆与他素未谋面,在见了血后本性暴露无遗,当即张扬地笑了起来,“我本是魔器,与天界作对何错之有。”
对错本就只在一念之间,并无明显的边界,他身为魔物,确实无错。
诛邪神君对此并不诧异,早料到这柄剑就是这般冥顽不灵。
他猛地一扯缰绳,冷声道:“你数年前为寻人祭了凡间村庄近百人,他们有的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得,为何要下此狠手?”
悬荆面上尽是不耐烦,那双戾气满满的眼一抬,“看你修为不过尔尔,有何资格这般同我说教。”
诛邪神君面色一沉,“你莫要自讨苦吃。”
悬荆却甚是鄙夷地睨了过去,“料想你刚成仙之时,我剑下已命魄无数,究竟是谁在讨苦吃。”
闻言,诛邪神君握紧了手中长剑,双腿将马腹一夹,未发一言便朝前奔去。
那飞奔的天马有如抵至眼前的白电,它四足未曾及地,奔跑间却令黄沙飞扬而起,身后拖出了百尺沙霾。
悬荆终于拔剑,剑身笔直细长,从剑尖至剑柄,竟有一道半指宽的金线,熠熠而明,如漫天星光凝于其上。
诛邪神君见那金线,竟错愕地勒住了马,他没想到,这剑……竟与神立了契。
“你究竟是何人之剑,既有契在身,本不该出现在魔域!”
“我一日未寻到旧主,便一日不离魔域。”悬荆嘴角飞扬着,蓦地将手中剑指向了马上的诛邪神君。
“你要与你旧主作对?”诛邪神君怔愣问道。
“我主一心伏魔,必定会来魔域将我再次降下。”悬荆冷哼了一点,没丁点弃剑该有的样子。
诛邪神君只当他痴傻了,他还从未听说有哪位在世的神君所执的是一柄魔剑,“愚昧……”
“我只服能将我收为己用的,服你确实不行。”悬荆咧嘴一笑。
他太傲了,就连剑气也傲慢又凛冽。
诛邪神君猛地翻身下马,那一匹马顿时变作半人高的灵兽紧跟其后,长耳长尾,像犬又像猫。
而另一边,骆清正携一众魔兵守在了问心岩外,即使……问心岩里的法晶已然不见。
天界尚不知晓魔主那二魂已不在魔域中,骆清是个心清的,虽不知渚幽用意为何,但料想她不会轻易将魔主二魂交出去。
如今天界不知此事还好,就怕他们得知那二魂不在魔域后,又会找到别处去。
故而骆清才故意守在此地,守魔主肉身是其一,不想让天界起疑是其二。
他死前是人间骁勇善战的大战军,只可惜死在了黄沙之中,未曾想,他再一次带兵竟又是在黄沙之地。
只是这一回,所带领的小魔们与凡间的士兵不同,一个个修为虽不差,却十分闲散,还未必听得进指令。
骆清手中持着长戟,面色森冷至极,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眼中也不见惧怕,似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天界得知了问心岩所在,自然不会傻愣愣的被悬荆这一魔拦下,早早兵分几路,朝问心岩靠近。
果不其然,半刻后问心岩便被围得水泄不通,沙丘上全是天界的兵将。
魔域的天变了,原本漆黑得连星都看不见一颗,如今却是火红一片,那星星点点飘扬落下的光——
是天火……
大漠的天犹如缀着数不胜数的绯星,那些天火落下后,倏然蹿至数丈高,火光冲天,将这大漠烘得滚烫一片。
狂风一刮,火舌登时舐向了远处,已烧到大殿的殿门。
骆清是不怕死的,他本已死过一次,如今再战败,不过是魂飞魄散罢了。
他只是觉得分外遗憾,如今离他战死的那一年已过去许久,可他还没有等到那个小皇帝的转世。
还未能好好质问他一番——
为何要将他当作棋盘弃子,为何看不见他骆氏数代的耿耿忠心,为何要用他的命来换这不过一时的安宁。
若他当时能活下来,能给那片疆域带来的安宁必不可能只是一时,只可惜……
可惜既回不去,也见不到那小皇帝的转世了。
他皱眉站着,长戟上魔火倏然一燃,当务之急是突破重围,借机将魔主肉身转移。
击鼓后,众魔难得一心,就连以往总是站没站姿的小魔也不由得站直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