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涛歌安抚的拍着白岐玉的背,可后者怎么都停不下来。
不知为何,他就是那么难过,不想放开厉涛歌的拥抱。
明明男人就站在眼前,高大、痞气,一如既往的模样,可他总觉得,放开后,什么东西就要消失了。
许久,厉涛歌说:“听着,人生不是一蹴而就的线,而一个个线段组成的……”
“你的新一段人生就要开始了,它会无比明亮、充盈快乐、希望,与一切你值得的美好。”
“再也不会有难过了,”厉涛歌喃喃,“坏东西不会再来找你了。”
白岐玉哽咽不成声:“下一段人生……”
“嗯。”厉涛歌很温柔的拍着他的背。
二人拥抱了许久,厉涛歌又说:“邹城挺好。这个房子也不错。就这样暂时定下吧,不要乱跑了。”
“嗯。”
“既然选择了这里,就努力有个新开始,好吗?到处搬家也挺让人心烦的,总不能逃避一次再逃避一次,对吧?”
“嗯……”
“你试着给自己定个期限。两年,或者一年……努力适应邹城的生活,不要离开这里。”
他说的有道理,白岐玉抬起头,透红的眼很认真的看着他:“你放心。”
厉涛歌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那,和我说再见吧。”
“再见……”
“祝你一路顺风,万事顺遂。”
“你也是。”
“还祝你,天天开心,平安喜乐。”
白岐玉破涕为笑:“你也是。”
他松开了他。
热度与白雪公主都从怀抱中离去。
一直走出老旧的楼道,走出小区,肃杀的晚风吹得脸冰冷,厉涛歌都是浑浑噩噩的。
他坐进车里,动作很缓、很慢的脱下贴有特殊符篆的常服。
把常服用细密的五彩线绳捆住,封锁到骨坛子里,扔到后备箱的黑布中。
做完这一切,他换上罗太奶准备好的祭袍,像木偶提线一样点起了线香。
神圣虔诚的线香味儿一瞬充盈了车厢,缥缈白烟挥散了阴影中蠢蠢欲动的污秽。
而厉涛歌趴在方向盘上,泪流满面。
车里光线很强,灯明几亮,却没有一束光能照亮他。
“对不起,小白……没有科学,也没有我们的Frooklyn了。”
似乎是心有感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锁屏上亮着“白雪公主”三个字。
可厉涛歌不能接。
反方向的钟唱了很久,一直到“所有回忆对着我进攻”才停下。
反方向的钟,听多少遍能回到过去呢?
手机荧幕熄灭。
白岐玉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站了很久,看着那辆熟悉的牧马人,泣不成声。
“骗子……车还没开走,就不接电话了……”
在这一刻,白岐玉才真正意识到,他的上一段人生,迎来了最后的终结。
白岐玉喃喃道:“如果能一路走到底,谁会想要重新开始呢?”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拉上落地窗帘后的下一秒,窗外夜空中掠过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道巨大的“闪光”,如流星,如灼眼火焰,一切绚丽光耀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它。
那样靡丽、神秘,过于明亮到无法分辨真面目。
“光”飞过靖德的连绵山脉,飞过齐鲁边境蜿蜒的海岸线,飞过国道与高架桥……
降落在邹城市灯红酒绿的不夜城。
而“光焰”消匿于霓虹灯海时,车上的人短促的抽搐了一下。
像是大梦初醒,厉涛歌从方向盘上直起身子,怔愣的抹了一把脸。
他看着手上的泪水茫然无比:“奇怪,我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也对……毕竟是共事一年多的好兄弟,”厉涛歌浑浑噩噩的想,“可惜了,看上去那么正常一个人,怎么抑郁了呢?真是人生无常。”
耳洞突然一阵刺痛,像有火烛在灼烧,他下意识一摸,五个耳洞都好好的,没长死也没化脓。
却一个耳钉都没有。
今天出门前,他忘记戴耳钉了吗?
可能吧,毕竟这两天又是收拾行李、又是跑手续的,累忘了也说不定。
刺痛很快散去,厉涛歌打开手机,忽略未接来电,打开备忘录。
更多的无法以肉眼察觉的灰雾逐步从厉涛歌身上抽离,又在祭袍内暗绣的法文作用下,他的记忆逐渐湮灭……
“……该回去了。”厉涛歌想,“暗堂立成,这周末就要补正式的立堂仪式了。唉,明儿又要早起,得赶紧去农副市场把三大牲置办好。”
想着,他给厉溪鸣打了一个电话。
后者接的离奇的快,像是早就等着了似的。
这让厉涛歌惊讶的挑了挑眉,毕竟他和妹妹从小打到大,别说秒接了,能接电话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厉溪鸣的嗓音听着不太对劲:“你搞完了是吗?”
“搞完啥?哦,你说送同事啊。他已经住下了,我准备回了。”
同事……
厉溪鸣松了一口气。
她朝罗太奶使了个安心的眼色,后者长叹一口气,背着手,离开了房间。
“随便你回不回的。”厉溪鸣恢复了牙尖嘴利,“没死就行。好了,别浪费我的话费,挂了。”
“哎!你这脾气还没好过一分钟呢……”
“嘟——嘟——”
厉涛歌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气的吹胡子瞪眼:“臭妮子,看我回去怎么揍你。”
于是,他发动引擎,酷炫镭射喷漆的牧马人离开了崇明小区。
他没有意识到,后视镜里,他的泪仍在静静地流。
第51章 崇明小区
次日, 白岐玉一觉睡到自然醒。
没有焦虑的闹钟,没有忧心忡忡的夺命连环call,悬浮的心落了地。
正午十点的窗外, 秋季的阳光挥洒在卧室。
在这片清淡的惆怅中, 白岐玉无比清醒地意识到, 新生活来了。
可那时,他尚处于释放高压后的头脑空白与狂喜中,并未过度思考一些问题。
后来想来,他的脆弱期、逃避心理、都是一切灾难的开端。
比如……谁拉开的落地窗帘?
——
日子在短暂的新鲜感中步入正轨。
白岐玉有了大量时间做想做的事。
睡到自来醒,买一杯八宝粥,顺着老街慢慢的散步。浪费一整天在商场, 可能买些东西,也可能什么都不买。健身, 玩买了没拆封的游戏,补电影……
但不得不承认, 精神松懈后, 空虚感不可避免的一拥而上。
空闲时间多了, 胡思乱想的时间也多了。
比如思考逃避的目的,思考裸辞的决定是否正确。
他实在忍不住,登上Q/Q,发现群聊之外,那些送行时依依不舍、关系熟稔的同事们, 一条问候都没有。
只有一条私聊。
【海誓山盟:还在靖德市么?】
这谁?
头像是系统默认的蓝天白云,像老年人为了斗地主注册的三无账号。
对话框显示“你们不是好友”, 是窥世探险队群聊发起的临时会话。
点进个人信息, 发现这人的群备注是“霍教授”。
白岐玉仔细想了一会儿, 才想起来“霍教授”是谁:队里的顾问, 齐鲁大学的历史系教授。
这位霍教授平时忙,很少参加线下活动,只在群里答疑解惑。青岛之旅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可惜,一面之缘,记不清长相了,只记得是个儒雅风趣、学识渊博的中年人。
找白岐玉,估计是想咨询靖德市的事儿,旅游、风土人情什么的……
【Cherish:有事么?】
可能是正在用电脑的原因,霍教授竟然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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