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
厉涛歌喝了口烧酒,含糊的说:“怎么说呢,他确实为人热心,但有时候……”
他话锋一转:“我先问问,你知道凌霄为什么和老马不对付吗?”
白岐玉一愣:“不知道。啊,原来他们关系很差吗?”
“你什么时候见凌霄理过老马?”
白岐玉苦笑,他还真没注意。
“凌霄是你上一届校招生。他刚来的时候,老马也对他特别热情,凌霄也很挺信他的,觉得他是个热心人。”
“后来,我记得清楚,过年那一阵的事儿了,老马说邻居养的猫生了,养不过来,问凌霄能不能养一只。”
“凌霄是闽南人,离家远,在靖德没亲戚朋友的,那一阵正好到处打听哪里的宠物店靠谱,想买猫呢。老马这么一说,他就心动了,一拍即合。”
“这不是挺好么?”白岐玉猛地一顿,“等等,你说的这只猫,是凌霄去世的那只猫吗?当时看他朋友圈难过了好久?”
“对。”厉涛歌点头,“我也是后来和小凌喝酒,他醉了,才告诉我的。”
“他说老马口中的邻居,压根不是什么邻居,就一后院猫猫舍!小猫接回家不到两个星期,就各种毛病找上来了,宠物医院去了七八趟,熬夜陪着猫做手术,最后还是死了。”
说到这,厉涛歌长叹一口气:“他给我看了小猫临终前的照片。那么漂亮可爱的小生命,被疾病和痛苦折磨的瘦弱的不成模样,太遭罪了。”
“凌霄哭的稀里哗啦的,一个大男孩难过成这样,我听了也感慨万千。”
“他说他给小猫起名叫‘幸运’,老天却一点幸运都没送给它。老马当初还以‘母猫营养费’为由,要了他三千块。后期给猫治疗又花了四万多。说真的,花钱是一回事,但……”
白岐玉的面色扭曲了一瞬:“这也太恶心了!竟然做后院猫的生意……简直……他们有把生命放在眼里吗?”
厉涛歌盛了一碗热龙骨汤,示意白岐玉喝一口。
看着白岐玉乖乖的抿了一口,面上有了些血色,他才苦笑着摇头:“我们没找老马对峙,毕竟老马可能也被蒙在鼓里,没坏心。”
“但我想说的是,老马表现出来的热情也好,善意也好……可能都是为了博取关注的幌子。他说谎的事儿被发现不止一两次了,你没发现组里没人喜欢他么。”
白岐玉深吸一口气:“不,老马绝对知情。”
厉涛歌一愣:“怎么说?”
“前几天……你没来,戚戎请大家吃小龙虾夜宵那天,老马也以完全一致的说辞,问我要不要养小猫……”
“他妈的!操!”厉涛歌狠狠地捏住杯子,“老马这杂/种!”
二人气的不轻,韩嫂也义愤填膺的骂了几句。
不过由此看来,老马的孩子撞邪的事估计是假的,也便没接触过罗太奶。
那么,老马的“异状”,和探险队队员的异状,是两条平行线。
“这杂/种就是单纯的疯了吧,”厉涛歌冰冷地说,“草菅生命的人,多是精神变态。出现多离奇的精神病都不奇怪。”
一齐用过餐,厉溪鸣去处理堂口其他客人,三人继续去主祭室,听白岐玉讲述当年青岛的经历。
孰料,厉涛歌也想加入。
秦观河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但厉涛歌单独拦下罗太奶,二人聊了很久,太奶竟同意带上厉涛歌。
“太奶,这件事过于危险,”秦观河沉声道,“他现在尚未立堂,可能……”
罗太奶打断他:“我自有分寸。”
白岐玉打开处理图片清晰度的网站,处理了一下防空洞的另一张赤红功德纸的照片。
可惜,由于光线过暗,原始像素不行,即使是提升清晰度的网站,作用也不大。
白岐玉懊恼的闭了闭眼,可能是红色看多了,闭起眼,那张刺眼的赤红的大纸仍浮现在脑海,让人看着心头发堵。
罗太奶示意他别折腾了:“能看清标题,内容大致就清楚了。你看不懂很正常,这张是纯蒙文的。”
“蒙文?”白岐玉一愣,“我还以为是满文……为什么会是蒙文啊?”
“这是个外蒙的司俎人留下的。”罗太奶示意他看右下角的落款,那里是模糊扭曲的一片血渍一样的东西,看着很渗人,“你没想错,那就是血。”
见白岐玉脸色不好,罗太奶温和的解释道:“不是你想的什么歪门邪道……老萨满教更注重与自然、灵、魂的沟通,他们的观念里‘人’只是容器,是没有功法的,这些血是用来与天地联通的媒介与交换。”
“这样啊,”白岐玉了然,“这张表文是什么用处啊?”
“镇魂,安息。”
“与黄色那张,给城隍爷的一个性质?”
“不太一样。”秦观河说,“那张你可以理解为给土地爷,官大人的‘占地费’,这张是给这片土地上孤魂野鬼的‘慰问费’。意思是感谢不搅事。总的来说,都是为了祈求顺利完工。”
但秦观河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不过这两张,着实没什么稀奇的啊。”
他看了一眼罗太奶,似乎在寻求赞同,罗太奶不置可否,只让白岐玉把剩下的经历说完。
“快结尾了……”白岐玉茫然地说,“剩下的,也没太多可讲的了。”
“没有找到‘葫芦中心’的密室,大家也没气馁。留有遗憾的才是最好的么,断臂维纳斯便美在残缺。”
“我们这一行程花了四天四夜,其实,谁都不想走,想久久的待在隔绝了时空与外界的漆黑防空洞里,静静地与‘世界第八大奇迹’在一起。”
“可惜,再流连忘返也要被物质条件打倒:压缩饼干要消耗没了,再不出去第二天就得挨饿了。”
说着,白岐玉苦笑:“大部分食物被污染了么,那几日真是靠管豹为数不多的压缩饼干过活的。压缩饼干没什么营养,吃在嘴里和吃泥巴似的,一个个都饿的面黄肌瘦,只一双双眼亮的渗人。”
“杨屿森提议,我们就这样回去,什么都不带走,把这里当大家共同的秘密、宝藏,让这个尘封的密地继续在历史长河中沉睡。”
“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同意了。”
“现在再仔细一想,真的是很不合逻辑……”白岐玉揉着太阳穴,“没有人要报警、通知相关部门,所有人都想独占他。”
“离开防空洞前,我们那种兴奋到战栗的心情仍无法冷却。或许,我们所有人都有预感,这样……超乎常理的、震撼三观的旅途,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了。”
“谁也不想离去,没有人舍得从那扇大门上躲开视线,没有人想从这地底的另一个时代的世界返回现实。不知谁提议了一句,我们十六个紧紧抱在一起,手摞手,做了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白岐玉放下太阳穴上的手,轻轻地扯出一个狂热又怀念的笑容。
“永远不暴露这里,永远不打扰它……如果所有人都能做到这几点,每三年便相聚于此,继续寻找它埋藏的秘密。”
“我们甚至签署了一封‘暴毙协议’……啊不对,保密协议。”
“保密四天四夜内发生的一切,保密四天四夜里所有的发现,保密地下水道的入口与放空洞的存在……”
“不过……现在看来,”白岐玉的声音细弱的仿佛要飘到云端上去,“这个约定早已被打破。”
“……所有人,我们所有人都中了诅咒,谁也逃不出……”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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