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整个家都找不到人。一般喊一声霍传山的名字,男人就会从厨房、书房、或者客厅回答他了。
就连二人去旅游、住酒店的这几天,半夜霍传山也都不在,问他干什么去了,总说是去喝水,或者起夜。
白岐玉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深思。因为他神经衰弱么,睡不安稳的,他觉得自己的半夜惊醒,就是霍传山下床声音太大导致的。这二者的因果关系说得通。
但现在想来……哪有那么多巧合?
白岐玉神经质的啃噬着指甲,直到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才回过神来。
一个不安的猜测浮现:
“难道背着我半夜去云南了?该死……”
他赶紧走向玄关,看看男人是不是真的出门了,可难以理解的是:霍传山的外出鞋一双都没少。
皮鞋、跑步鞋、登山鞋,甚至防水靴,拖鞋,全在。
白岐玉记得清楚,现在的拖鞋是两人一起在701商场挑选的,家里没有备用鞋。
拖鞋、外出鞋都在,霍传山能去哪儿?
白岐玉疯了一样把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可没有结果。
“霍传山!姓霍的!”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你他妈给我出来,出来!”
最后,白岐玉裹上羽绒服,踉跄的出了家门。
雪又开始下了,昏黄路灯下星星点点的白,夜色缥缈清冷。
保安亭亮着灯,一个穿制服的胖大妈垂着头刷抖音,听到玻璃被敲响,还吓了一跳。
“我去,大半夜的,怎么了啊小伙子?”
“您看到小区有人出去了吗?”
“没有。”大妈想都没想,“这么冷的天,就你一个大半晚上乱跑的。”
“真的吗?”白岐玉不死心,冻得通红的手比划着,“比我高,很壮的一个男的。文绉绉的。”
大妈耐心地指了指门口:“瞅见没,街道办事处给安的体温传感器。谁从这儿出门都会自动测体温、留样儿。上一个离开的人那不标着呢么,35度4,0点45分离开的。”
0点45分……
白岐玉记得,自己是一点半多睡的觉。
他的嘴唇有点抖,呼出的白雾也越来越薄:“那咱们小区有后门吗?”
“本来有。不过19年为了防疫,就封上了,到现在也没开!”
“后门能翻出去吗?”
“肯定不行!”大妈笑了,“砖砌住了,不带个梯子绝对过不去!”
说着,大妈好心问他:“你到底啥事儿啊,丢东西了?你要调监控那得等初八,俺们经理上班再说……”
白岐玉混乱的应了几句,魂不守舍的回了家。
家中,仍然没人。
霍传山“消失”的冲击,比以往任何的撞鬼、幻觉都大。
起码,那些幻觉、幻听,白岐玉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可霍传山可是好好一个活人啊,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他很难不去联想最坏最恶的猜测,想到谢闻道被脏东西附身,想到自己门前的怪影,越想越觉得完蛋了。
霍传山被打击报复了……
他失了力气,羽绒服都没精力脱,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感觉天都塌了,无法面对现实了的那种崩溃。
他哭了一会儿,哭的肚子疼、脸疼,仍没有人从角落里猛地跳出来,说是在开玩笑。
他哭累了,心情平静了一些,深呼吸的想到底该怎么办。
起码……还没见到尸体,对,说不定只是像崇明小区那次一样,二人走散了。
晚餐不是说龟苓膏的原料没了么,霍传山说不好买,难道是大晚上去排队了?经常看到新闻说什么网红店凌晨四点排长队的。至于门口的测温计,天那么冷,失灵了也可能,那个大妈又一直玩手机,或许没看到霍传山出门。
侥幸心理让白岐玉平静了些,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瞥到茶几上摊开的《肉/体窃贼》,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霍传山说的“占卜”。
……他说,只要信息量足够大,任何人都能学会预测;只要你看得懂,万物都在给你信息……
白岐玉紧紧闭上眼,双手毫无章法的祈祷:“玄学也好迷信也好,什么都好,只要能帮到他,我都会信。求求老天,告诉我霍传山去哪儿了……”
他闭着眼走向书房,随便念了三个数字。
“124”。
他的生日。
他摸索着,从第一排,数到第二本书。
白岐玉看了一眼封面,是个叫“双面人”的网络作家写的,书名叫《无法逃离》。
翻到第四页。
“……在阳台上,女人和素不相识的男人杀死了骗来的外族人。整层楼、整片土地、整个世界的人都犯下了罪,但有些人已经醒悟,有些人却永远不会,前者得以苟且偷生的逃出去一会儿……”
阳台?
白岐玉心中咯噔一下,想起自己确实漏了一个地方!
阳台!
因为这几日寒潮降临,阳台的花草都搬到书房了,除了晾衣服,二人很少去开阳台门。
极大的希翼感涌来,白岐玉甚至顾不上穿拖鞋,朝阳台的门冲去。
“霍传山,”他哽咽道,“你给我出来,看我不骂死你,给我出来!”
拧开门。
寒风夹卷着独属于森林的草腥味袭来。
白岐玉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今夕何年。
他正站在柔软的、腐殖质的原始森林的泥土上,乌压压的树影围绕身边。
远处,无边漆黑的天幕下,有一个巨大的东西,正在“虐杀”另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对,虐杀。
过于冲击性的画面,甚至一瞬压过了“为什么是森林”,压过了“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等疑问,大脑一瞬就被超出承受能力的画面被挤满了。
拥有无穷尽肢触的,无边际□□的,密密麻麻的眼球与肢触与不可名状的无穷部位的,占据了整片天空与大地的“神”,正在单方面虐杀一个“东西”。
那东西,或者说,那异端的存在……像一个崎岖恶心的熟的过头的水果,散发着无法言喻的腥甜臭味。
这样一个存在是极其震撼的,可在笼罩天空的无穷尽的肢触下,它仿佛只是一个孩童的弹力球,被狠狠的砸在大地上,摔打,撕扯。
即使是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画面的白岐玉,也能感受到一举一动中无与伦比的愤怒与暴虐。
要把“它”碾成肉泥,粉碎成渣……
要把“它”撕碎、吞噬,消失在过去、现在与未来……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空中正在下雨。
血与肉之雨,连带着逼人发疯的腥臭,与无边无际的黑色,像蠕动的油液。可无法理解的是,那些血与肉落在大地上,就消逝、融化了。
再仔细看去,大地好像也是有生命的。
细细密密的土壤颗粒是一个个消化腺,贪婪而疯癫的吞噬着落下的血与肉之雨。
这是一场复仇与宣泄的狂欢,一场畅快淋漓的加速演化、资源循环。
所有人,除了那个肿胀头颅的异端,都是赢家。
白岐玉仅能看到这些景象了。
下一秒,他就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在这片超出精神承受上限的冲击下,他最后一秒想的,却是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信息:第三个预言完成了。
第79章 人树之海
白岐玉的鼓膜被剧烈的嗡鸣声刺的生疼。
他吃痛的捂住耳朵, 翻了个身。
……飞机?
厦门万豪,崇明小区,不不, 弗兰克林花园距离机场有那么近吗?
气流翻搅空气, 卷起发丝,刮过皮肤,声源好像就浮在正上空。
……不,这不是飞机。
白岐玉猛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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