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乞丐,锁定一个好人,要把他吸烂。
当这个好人发现自己照顾的对象到底是什么东西时,就会很快脱身而去了,徒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对他产生依赖的乞丐。
“霍传山,你与我这种人不一样,你拥有光明的未来。所以,你到底爱我什么?”
霍传山一愣:“不能没有理由吗?”
“我不相信有无缘无故的爱。爱只是一种感觉,需要现实物质来依托,好比容貌,好比财富……没有现实基础的爱只是空中楼阁。你或许只是混淆了‘怜悯、同情’,只要离开我,你就会明白,我也没有那么不可取代……”
白岐玉无法抑制的想,如果在靖德时就遇到霍传山,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那时,他在自己热爱的行业谈笑风生,拥有不菲的收入,也没患上抑郁。
他是傲慢的,自信的,拥有一切年轻人眼高于顶的缺点,又拥有一切年轻人自信乐观的活力。
他一定能敞开心房,坦然又热烈的表达自己对霍传山的爱。也一定能笑容灿烂的,理所应当的接受霍传山对他的爱。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胆怯、满载数不清的痛苦与眼泪,惹人厌恶。
“霍传山,”他哽咽的又一遍喊男人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很烦?但我无法理解,我就是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毫无理由的爱我?”
“世界上有毫无理由的恨,就会有毫无理由的爱。”
“可能会有,但怎么会降临在我身上?”
霍传山说不出来。
他无法回答没有逻辑的问题。
看着他这副模样,白岐玉的泪又流了下来。
烤肉在油纸上滋滋作响,发出无比诱人的肉香。
周围是众生百态的嬉笑怒骂,服务生推着小车四处走。
不罗曼蒂克,也不感伤,不符合任何文艺青年伤感青春的基调,却更让白岐玉发狂。
在泪光中,他的意识迷糊的飘到了很远,好像很久之前,也是在这样的地方,他在哭。
一个裹在皮革长袍的吟游诗人,靠在篝火金红的火光旁,苦恼的咬着羽毛笔,写下他梦中听到的矫揉造作的好句。
【不懂,所以想了解它;不懂,才超越一切的迷恋上它。】
霍传山突然出声,打断白岐玉的惆怅。
“我从来都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强大。我也有无法理解的事情。很多。过去,我自以为是的浪费了很多时间去弄懂,却错过了更重要的事情。”
他这番话说的含糊其辞,白岐玉听不明白。
“后来呢?你错过的东西回来了吗?”
霍传山点头:“回来了。”
“怎么做到的?”
“不顾一切的去寻找。”霍传山说这话时,是无上的认真,“当你想做成一件事的时候,拼尽一切的努力,就一定会得到。”
“所以,在我看来,弄懂和弄不懂,其实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白岐玉痛苦的摇头:“你太理想主义了。努力不一定会有成果,付出不一定会有回报。世事大多如此。”
他又开始哭,哭自己,哭很多事情。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有这么多的负面情绪和眼泪。
或许是上辈子残留下来的吧。
“人生必定如此吗?在已知的真理与自我的质疑中徘徊,此起彼伏,没有出路?”
霍传山突然放下烤肉夹,朝他走来。
二人桌只有两把椅子,挤得放包都要暂存。
但霍传山就像丝毫不在乎他人诧异的眼光一样,轻而易举的把白岐玉抱起来,自己坐下,紧紧把白岐玉抱在了怀里。
高大的身影裹住他,像黑夜拥抱森林,带来安心与安眠。
白岐玉抽泣了一声,用力推他:“你放开!”
“我的嘴笨,说多了可能惹你生气,我就尽量少说些。”
“你永远都不用担心我对你的爱。它从始至终,永恒存在。没有一事一物能转移。”
白岐玉挣扎的手停了下来。
他沉默的看向霍传山,迷茫的眼前一片雾气。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懂过霍传山。
现在也是。
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单方面的宣布爱情,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但是,奇怪的是,这偏偏就很受用。
白岐玉就觉得,霍传山不是骗他,他是真的爱他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就能这么笃定,这么坚信,他就是唯一?
他很难不发散思维,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比如爱情到底是什么。是霍传山的一脉退让吗,是白岐玉的永不知足吗,还是隔壁桌小情侣的打打闹闹呢。
他也没法想象自己和霍传山打闹的模样,那太奇怪了。
那,难道是荷尔蒙、是激素促使吗?
荷尔蒙又不过是分泌的一种物质罢了,拆分到极致就是分子原子夸克。
还是想不明白。
下一秒,霍传山突然伸出手,挡在了白岐玉的脸边。
挡住了所有外界的目光。
“想哭就哭吧,反正他们看不见你的脸了。”他很温柔的说,“以后,我也不会再自以为是的安慰你了,我会努力下次不让你哭。”
“你……”
“他们现在只能看见我的脸了,”霍传山又说,“要嘲笑,也是嘲笑我。不会损失你的脸面。”
在仅够遮掩脸颊的小小阴影里,白岐玉好像触及了一点答案。
或许,爱情不是理解,而是接纳。
不懂,也包容你;不理解,仍接纳你。
第75章 猎头
那日回家后, 白岐玉再也没和霍传山吵过架。
不是不想吵,是觉得吵也没用, 得不出结论,徒然浪费精力。
因为白岐玉知道,二人关系中最大的问题不是霍传山,而是他自己。
无法坦然接受爱,无法坦然接受毫无保留毫无原因的爱,就凭如此弱小无能的自己。
离开靖德前的回忆,不请自来的在脑海中沉浮。
那时候,虽然加班很痛苦, 他却拥有很多东西:兴趣相投的同事, 努力就可以获得的美好未来,还有展示才能的平台。而不是现在这样,失业、崩溃、甚至杀人、狼狈度日,一无所有。
Q和微信,除了霍传山, 已经一个多月无人问津了。
就要陷入泥潭,再也出不来了。
白岐玉一想起厉涛歌说的“你的下一段人生就要开始了”,就嘲讽的想笑。
“下一段人生……这就是我的下一段人生吗?”
他这样的浑浑噩噩,经常陷入只有自己才懂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看在霍传山眼里,也是心里喘不过气的痛。
霍传山哄出了白岐玉的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 要带他回靖德市复诊。
可白岐玉反应激烈,强调自己的病吃药就好了, 无需复诊。
这样下去不行。
两个人都知道。
可谁都无能为力。
转机, 在元旦假期后, 第一个工作日的下午。
霍传山去上课了, 白岐玉自己缩在暖气很足的办公室,也不想去图书馆。
困困顿顿的,想趴着睡一会儿,一闭眼,想到无法预料的无望的未来,又毫无睡意。
手机一震,微信来了消息。
一条好友申请。
“Hrist?”
头像是一只漂亮的蘑菇。
Hrist是北欧神话中的女武神之一,用它当英文名实在少见。
白岐玉沉迷过一段时间研究欧罗巴那一片儿的神话体系,觉得这人挺独特,通过了。
还没说话,那边发来一句:
【Hrist:我是猎头~请问您最近在看机会吗,这边有几个文案岗位急招人呢~待遇不错的哦~】
猎头?
这个“正常世界”的词汇如此陌生,白岐玉死死盯着屏幕:竟然有猎头能联系上他?
他换了手机号,也没投简历,难道是厉涛歌推荐的?
白岐玉下意识要关微信,可,手怎么都点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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