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分钟,或者三分钟,如恶鬼讨命的砸音,终于消失了。
白岐玉的耳膜震得发麻,紧紧攥住的拳头中是四个腥红的指印。
他从视野死角探头,确定砸门声不再传来,才走到门前观察情况。
门从正中凹下了不规则的凹痕,像怨灵撞击的扭曲轮廓,触目惊心。
但门没有破,门锁也好好的待在该有的位置,甚至链栓都没有滑动。
空气重归了深夜该有的静谧,只余暖气管道水流涌动的运转声,仿佛刚才的惊魂时刻从未发生过。
但白岐玉不相信,事情会这么过去。
——太静了。
不再有怒吼,不再有毒蛇吐信似的威胁,好像……也没有离去时的脚步声?
白岐玉蹑手蹑脚的趴到门上,手和头极小心的不发出任何声音,试图从猫眼查看楼道的情况。
可声控灯灭了,自家客厅也没开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手机,仍没有信号。
说实话,这种不知杀人之刀将于何时何处落下的情况,反倒比方才大张旗鼓的危机要更渗人的多。
白岐玉无法抑制的想象男人是不是没走,是不是就贴在他家门口,或者守在视野死角,静候他出门?
他神经质的咬着指甲,难以控制脑中一个比一个骇人的想象萌生。
在逼人发疯的死寂中,突然,传来一声吱呀。
像是有人开门了。
白岐玉迅速趴在猫眼上一看,可惜声控灯没亮,看不出是谁家。
然后就是轻盈的脚步声,“啪”,“啪”……
声源起初很近,随即愈来愈远,小到几乎无法捕捉,然后就是急促的下楼声。
是裴芝琪或者奥尔波特神父逃了?
白岐玉差点也拧开门锁出逃,可转头一想,便是浑身冷汗:
在男人进不了门的情况下,逃离才是危险的选择。
这个道理,三楼的怪邻居们一定比他明白的多。
所以……这个轻盈的,貌似“逃离”的脚步声……
是那个男人发出的。
他在引诱他们放松警惕,出门!
一想到男人可能正狞笑着躲藏在楼道门,甚至楼梯拐角处,白岐玉便浑身汗毛耸立!
这样下去不行……
如果男人具有足够的耐心,说不定一直到白天,到明晚,都会潜伏这里,等候他们落单……
或许,想明白这一点的不止白岐玉,令人发狂的死寂中,突然,细弱的女人声音响起来了。
“……喂!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白岐玉心头一跳,“裴芝琪?”
“是我!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
“我也没有。”
裴芝琪压低的声音中满是劫后余生的震颤:“抱歉,都是我连累了你……我长话短说,你打开手机的隔空投送!快!”
白岐玉一愣,眼中爆发出惊喜:是的,他们两个人的手机都是苹果,没了信号没了wifi,还可以隔空投送!
他颤抖着手指赶紧打开,不一会儿,一个名叫“爱芝芝”的用户,发来了一张备忘录的截图。
【那个人离开三楼了!不知道是上楼还是下楼了!】
【我有一个想法:等会儿我出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你趁机跑出楼去,找有信号的地方报警。】
白岐玉赶紧打字,截图回复。
【不行,他是冲你来的,你一个弱女子,去吸引注意力太危险了。】
爱芝芝:
【他是我前夫,杀了我,就绝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我比你安全。】
想要的东西?
想到裴芝琪钥匙扣上的卡通奶嘴,和相框中抱着的婴儿,白岐玉了然:可能在争孩子抚养权。
这种疯子一样的人渣,如果孩子被他抚养,后果可想而知……
可现在不是八卦讨论情感问题的档儿,白岐玉迅速回复:
【那你注意安全。等会儿你声音大一点,好让我知道你们位置,我找死角溜出去!】
【还有,】白岐玉鼻子发涩,【你一定一定注意安全,如果他对你动粗就大声喊我!】
【好!】
漫长的十秒后,一个脚步声从对门中出来,缓慢而坚定地下楼。
随即,就是女人细细的吼叫声:“姓刘的你给我滚出来!”
“嘻嘻……你果然出来了……害怕我伤到你对门的小白脸儿?把你的那一份给我,我就不纠缠你了……”
“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两年,然后一出现就和我说这个!”女人失态的大喊:“我的哪一份?我根本就没有,当年我什么也没得到!你再来问一万遍也是这个答案!”
“你他吗放屁!”男人爆发了,“当初是均分的,所有的人都有,怎么可能你没有!”
白岐玉强忍住泪水,努力寻找声音来源。
好像在楼梯拐角。
吵架声还在继续。
“我要是有,我他吗还会留到现在?你是傻逼还是我是傻逼!”
“别装了,看你的模样,你肯定还没……赶紧给我!”
那一片儿楼道灯昏暗到几近没有,如果白岐玉小心一点,是可以弓着腰从黑暗处溜出去的。
白岐玉深吸一口气,握紧陶瓷刀:就这么办!
他极小心的拧开门锁,然后极小心地推开门,不让锈住的门轴发出过多的吱呀声……
然后。
对上了漆黑楼道里,紧贴着他的一张脸。
神经质的白眼球上闪烁着几乎化作实质的恶意,嘴角勾起兴奋的巨大弧度,左手拎着巨型铁锤,右手握着发光的手机屏幕,上面是刚才和白岐玉隔空投送的对话——
白岐玉脑中一瞬空白。
原来……
他从来都没有离开。
“我终于找到你了……嘻嘻,”他的喉咙发出令人作呕的模糊声音,像蛞蝓滑过黏腻的滩涂,“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也对,不然就不会……”
怪不得,“裴芝琪”下楼前,没有开门声……
可一切都晚了。
他已高高举起铁锤,以无穷杀意狠狠砸下——
白岐玉任命的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滚落,却在下一秒,变故突生——
“我、操、你、妈!”
一个熟悉的,阴沉的声音怒喝着,风中划过虎虎生风的利器的呼啸声。
然后,腥臭作呕的鲜血溅了白岐玉满头满脸。
随即,眼前狰狞笑着的男人,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像抽取骨头的烂泥,径直倒落在地,发出肉\\体撞击大地的沉闷一声。
……怎么回事……
老旧声控灯迟迟亮起,照亮面前的一切。
拎着铁锤的男人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倒吸气的“嗬嗬”声,脖子上插着一把泛着寒光的菜刀。
血从刀口处一汩一汩的喷出来,已经积成了一大片赤红血滩。
而这片血滩之上,站着一个高挑瘦削的人。
一身睡衣溅落了大片鲜血,左手里还拎着一根铁质的棒球棍,像拎着平凡寻常的任何一种日用品。
也是熟面孔。
林明晚。
漂亮的侧脸半边被昏黄灯光燃亮,半边遮掩在阴霾中,望向白岐玉的眼里,是浓郁到几近实质的狠与杀意。
“你……你救了我……不不,你杀人了!”白岐玉声音发颤,“叫救护车,快!”
相比白岐玉的脑中一片空白,女生的声音堪称冷静到可怕。
“他已经没救了。”
白岐玉猛地抬头,对上林明晚阴沉的眼,拔高声音:“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还有救呢!”
“你的手机有信号还是我的有信号?”林明晚讥讽,“自作孽,不可活。”
“该死……”白岐玉试图帮男人捂住伤口,却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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