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玉被他的措辞弄笑了:“你是政治正确的顶级运动者么?连‘人’这个词都不用,上升到‘生物’了?”
“众生平等么。所以,真相往往被尘封于真理者的心里,即使说了,也或许因为‘无法理解’,‘无法传播’而被忽略,流失。”
“别当谜语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厉涛歌失笑:“我想说,很多时候,你祈求的答案从来都未被尘封。它一直环绕着你,只要你想,便触手可及……你只是不去回应。”
白岐玉睫毛微颤,划出一个脆弱的弧度,像被海风打湿的蝶翼,那样楚楚动人。
他沉静的眸子定定的盯着厉涛歌,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烛光下的白岐玉,给人一种远在天际的感觉,皮肤白的透光。像随时随刻就会消失一样。
厉涛歌重新笑了起来,痞气的捏了捏白岐玉的鼻尖,打住了即将展开的长篇大论。
“好了,说正事儿。刚才找我做什么?”
“啊……对,老马到底怎么回事儿?Q消息都爆了,全在问我。”
厉涛歌苦笑:“你问的正好,我刚和凌霄通完电话。”
“听他的描述,说上午11点前还没事呢。因为咱俩都没去上班么,戚戎气压很低,估计又在愁工作进度的事儿。”
“11点左右,我请了假,戚戎就通知了大家,说相关工作等咱俩上了班再交接。”
“老马,就是从这时候不对劲的。”
“他一个劲儿的要找你。你手机开了飞行么,打不通、微信Q都不回,彻底失联的状态。”
“大家还打趣老马‘平日里没见你这么热爱工作,怎么人不在了突然效率高了’。”
“但老马装模作样嘟囔一两句也就算了,接下来的时间,他一刻不停的喊你的名字。翻来覆去的说,说‘小白呢’‘联系不上小白’‘怎么办’,魔怔了一样。”
“这时候大家才察觉不对劲,不安起来。”
“因为之前没见过老马有相似症状,老马也没和人力报备过什么精神病史,戚戎就示意大家冷静,先别理他,可能单纯是有私事、联系不上小白急坏了。”
“但情况飞速恶化,他很快发疯了……”
厉涛歌言辞含糊起来,可能是不想刺激到白岐玉。
“凌霄已经给我发了视频……”白岐玉说,“我没事儿,你继续说吧。”
厉涛歌安慰他几句,继续说:“不得已,戚戎喊了120。大中午的,软件园还堵车,在救护车来之前,紧急调来了三层楼的保安,才摁住的他。”
“检查出结果了吗?”
厉涛歌摇头:“似乎还没有。不过戚戎已经联系了老马家属。他老婆不就是护士么,让他老婆去陪护了。”
“他老婆是护士啊?”这个白岐玉倒是不知道,游戏公司么,大家都不爱打听别人私事。
“嗯,”厉涛歌回了一条手机消息,才抬起头,“中医医院的。之前公司体检时,我碰巧见过她,一看脾气很好、特温柔一女的,我还夸她说老马有福气。”
厉涛歌的手机震个不停,似乎很忙,一直在处理消息。
看着厉涛歌专注时不羁而俊朗的侧脸,白岐玉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老马和罗太奶之前的关系,便听韩嫂敲响了门。
“晚餐准备好了,先生去用餐吧。”
韩嫂看到厉涛歌在这,愣了一下,也招呼他去用餐。
白岐玉这才发现,天全黑了。
双棱形的镂空天窗黯淡下来,隐约能看到月光与围绕的晚云。
二人便移步餐厅。
餐厅估计是纯私人用途,面积不大,只有一张八仙桌位于正中。
但装潢精致典雅,古色古香,有很多玄学范畴的装饰品,给人以难以言喻的震撼感。
尤其是两整面墙壁的全覆盖岩刻画,一群裹在繁琐多彩的衣袍里的人绕着火载歌载舞,手里是各式古怪的器具,地上摆满了牲畜头颅与漆黑的柱状的多刺长棍。
见白岐玉感兴趣,韩嫂介绍到,那是萨满的土地祭祀,为大地献酒,需要擎神刀祷祝,诵唱神歌。
图中正是司俎人在跳神调‘鄂啰罗’”。
“鄂啰罗?词牌名?”
“不是,”韩嫂解释道,“是一句无意义的咒文,也有文献说是表达‘臣服’之意的请神小调。”
餐间,白岐玉没忍住,说了老马的事情。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步入深渊,疯狂、死亡,他很难不去做一个最恶最痛的猜测:
会不会,这些人,都是被他连累的?
如果说威哥与杨屿森的死是意外,是下水道的诅咒,那老马又是怎么回事?
只一闭上眼,视频里老马不似人类的恶毒的低语,以及疯狂骇人的形象便浮现眼前。
这样的结局实在太过残忍,即使现代医学能将他拯救,未来面临的,也是充斥着审视、疑虑、厌恶的社会性死亡。
白岐玉经历过,知道这样的有色眼光能逼人发疯。
或许,这一切诅咒与悲惨的死亡,与什么地下水道,什么防空洞全无关系,唯一的可笑原因就是因为接近了白岐玉——祂的存在让他也成为诅咒的源头,像无边蔓延的病毒,一旦沾上,便谁也逃不出。
白岐玉轻轻张口,声音像薄冰一样支离破碎:“是不是我害的他们?如果我没有去招惹祂……”
“你不要这样想!”厉涛歌沉声打断他,“你是受害者!”
白岐玉痛苦的摇头:“或许秦弟马对我的怀疑是有理由的,我一路走来,那么多朋友……”
“不会是你。”
白岐玉惊讶的朝声音方向看去,安慰他的竟然是秦观河。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沉稳、漠然,说出的话却是温暖的:“根据时间线来看,威哥和杨屿森出现症状时,你还没来靖德市。”
“可是,老马没去过地下水道,却也……”
“目前的证据,虽然没法证明这一切和青岛之旅的关系,但能证明的是,与你无关。”
“……你不会是说好话,哄我开心的吧?”
秦观河定定的盯了他一会儿:“你可以相信我。”
白岐玉微不可察的晃了一晃,眼泪轻轻掉了下来:“谢谢。”
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是厉涛歌递来的纸巾。
白岐玉接过,深吸一口气,大力抹了一把脸。
“……您们的联系方式,是老马给我的。他说当年找过太奶您,还有印象吗?”
罗太奶招来韩嫂,让她查一下记录。但数十位马姓客人里,没有老马的名字。
“不可能!”白岐玉脱口而出,“老马没必要骗我吧?”
“会不会他记错了,或者……”韩嫂看了一眼秦观河,“是找的其他弟马先生呢?罗太奶的号,可能不是那么好约吧。”
这句话有倨傲的意思,可她提醒的没错,仔细想来,单纯的孩子中邪高烧,找罗太奶不一定约得上。
见状,秦观河给天柱堂的管事打了电话。
约莫五分钟后,那边回了话来,说没有“马健”这个人的办事记录。
“所以,他压根没找过您们看诊,却到处夸耀?不,他应该是来过的,他描述孩子高烧、描述太奶您神通广大的时候,那副狂热模样不像是装的!”
白岐玉脑子有些乱:“那他用假名来看的?图什么,怕被熟人知道?”
“倒也有这样的客人,匿名、化名问诊。很多人对于出马仙一派将信将疑的,这也情有可原。可……”
韩嫂犹豫道:“如果真的问诊,大部分人会留下开□□信息,一定是实名的。”
奇怪,太奇怪了。
厉涛歌沉思了一会儿,释然道:“老马是不是讲的别人的事儿啊?就是有这种人,为了聊天时成为焦点,把朋友、亲属的事当自己的事儿聊。老马,唉,他能干出这种事我丝毫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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