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机,扫视居住了一星期,却从未仔细打探过的霍传山的家。
与白岐玉一套房改两套的LOFT不同,霍传山这儿是标准的三室两厅的大户型。
采光极佳,群山与蜿蜒江水之景豁然开朗,租金要白岐玉的三倍多。
虽然霍传山说,白岐玉可以随意使用家中的一切东西,可他自诩君子,不屑于窥探他人隐私,除了浴室、厨房、侧卧,他从未去过“客人”不该去的房间。
比如主卧、书房、储藏室,再比如五楼楼顶,那间霍传山从未提起过的阁楼。
思索间,白岐玉竟不知觉的站立在书房门口,手搭在了把手上。
一抬眼,狰狞威慑的兽首标本正居高临下的投下阴影,像地狱之关口,正静候失足者自我打破安宁幻象,踏入真实。
……怎么会萌生这种想法呢,白岐玉唾弃自己,一切尚未有定论,霍教授不可能是那种人。
他心中乱极了,焦虑碾压了恐惧,回到了自己家住。
或许是忧虑过重,是夜,他破天荒的没做梦。
然后,被“哄”的一声巨响惊醒。
宛若钢铁巨物相互撞击,鼓膜被震得生疼。
白岐玉睁眼,要去寻找噪音来源,却发现,他正处于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诡异事态中。
他正光着脚,双手抓着一块冷冻的生肉,好像是羊排,也好像是猪肋骨,总之诸如此类,手指冻得刺骨的红。
面前,是冰箱微弱的冷光,映照着一地狼藉。
散乱的生骨头。
碎了一地的蛋壳。
空空的矿泉水瓶子横七竖八的扔在身后,一共是四个1.5L的农夫山泉瓶。
黏糊糊的果味牛奶与果粒酸奶流了一地,像死不瞑目的动物的脑髓。
只有蔬菜逃离了魔爪,像垃圾一样扔散四方:卷心菜与洋葱一起堆积在水槽底下,成袋的土豆狼狈的摔在墙边,连带着西红柿。
昏暗厨房里唯一的光源,刺目的冰箱冷光灯里,只剩下一排面包、果酱、火锅丸子,可怜兮兮的躺在角落。
而白岐玉的口腔里,是令人作呕的,独属于未烹饪蛋白质的生腥味儿。
或许来自于生肉,也或许来自于生鸡蛋。
视线所及之处的狼藉,无一不在证明——
白岐玉是个食生肉、喝生鸡蛋的疯子。
胃中剧烈翻滚起来,白岐玉冲到洗手间呕吐起来。
可没用,除了胃液、胆汁,大量分泌的唾液,什么都吐不出来。
胃痛苦的抽搐着,嗓子被胃液腐蚀的生疼,白岐玉差点脱离的摔倒,强行抓住门把手才站稳。
洗手池明亮的半身镜里,映照出他苍白而惊恐的脸。
于昏暗中,如误入深渊的纯白,即将被死寂之雾气灭杀……
眼眶、嘴角,全是令人怜惜的红,侧脸上,还沾着恶心的粉色肉沫……
白岐玉又俯下身吐了起来。
是梦吧……
两斤肋排,六个生鸡蛋,一整箱果味牛奶,一整箱果粒酸奶,还有四桶1.5L的水……
就算不是生食,也不是人类能食用的分量……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些都是霍传山买的,当时,他不知道白岐玉家向来不开火,买来后只能塞到冰箱,说等他回来下厨……
一定是梦吧……
怎么可能是真的……
这样痛苦的自我折磨持续了很久,直到第二声怪响传来。
又是那种金属巨物碰撞,令人牙酸心悸的重声。
而且声源很近。
白岐玉短暂的从恐惧中回神,用冷水洗了几把脸,打开客厅灯,朝猫眼外看去。
这样大的动静,楼道声控灯全数亮起,他得以看清——
一个浑身包裹的严严紧紧的人,正站在裴芝琪的门前。
他应该是个男的,身高几乎顶到了门框,至少两米,可惜背对着白岐玉,看不清脸。
而他的右手拎着一把铁锤,正蓄足了力气,再次朝303的门上砸去!
哐——
白岐玉的心一瞬提到了心口,他颤抖的摸出手机报警,却发现一点信号都没有!
这么大的动静,裴芝琪一定已经醒了,但她没有回应,砸门的男人也似乎放弃了沟通,只是一下又一下,以毫不遮掩的杀意砸门!
“哐……”
“哐……”
“哐……!!!”
怎么办……该死……
就在白岐玉天人交战的档儿,突然,男人停下了动作。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只是那内容,让白岐玉吓得几近尖叫出声。
黏腻含糊的声音,像蛞蝓蠕动过泥沼,他说:
“嘻嘻……301,304的灯都亮了……”
“姓裴的婊|子,我知道你在家……如果你再不开门,我就去砸他们的门……把他们的脑子也砸烂!”
“脑浆涂在你门上,像你前男友那样……这么隆重的大礼,你应该就愿意开门了吧……”
第63章 完美的作案
“不……”
白岐玉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瘫坐到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门外,令人作呕的含糊不清的低语仍回响在空荡荡的楼道:
“喔……304灭了灯, 301还没有……嘻嘻,是吓得动弹不了了吗?”
灯?
白岐玉努力支起瘫软的身子关灯,可……已经晚了。
那个沉重的、仿佛□□中不存在骨骼,需要拖拽着臃肿身子前行的脚步声, 正朝他的门前走来……
“哗……哗……”
楼道灯的光从门缝下渗透而来,能看到两条腿的影子,逐渐逼近……
该死!白岐玉死死盯着手机,为什么没有信号……连WiFi都他妈的没了!
他无暇思考是男人剪了网线, 还是安置了信号屏蔽器, 总之,他清楚一点:朝外界求助是不可能了。
只能祈祷二楼、四楼的邻居们听到动静前来营救, 可……谁会来呢?
二楼下流猥\\琐的打工仔, 四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高中生, 还是看似憨厚实则恶毒的劳傧?
白岐玉无比绝望的发现, 在这栋楼里, 是没有这般侥幸的“希望”存在的。
有那么一瞬, 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当他踏入这栋早年失修的筒子楼的一刻,就已经半步地狱。
无法逃离,无法挣脱, 与黑暗纠缠一体,朝泥沼中陷落……
铁锤已高高举起,下落, 狠狠砸在并不结实的老式防盗门上。
隔着门, 重度撞击的振波, 把靠在门上的白岐玉砸的头昏目眩。
他趔趄的朝客厅跑,身后,如恶鬼索命的“哐”,“哐”不绝如缕。
“我和你没仇没怨,你为什么来找我!”白岐玉难耐的吼道,“我警告你赶紧滚,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来!”
“嘻嘻……报警?真的吗?”
“当然!”
“爷爷我啊,虽然最近有点麻烦,但是这点小事儿还是办得到的……”
看来,信号消失果然是门外人干的了。
精神高度紧绷下,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方才因为恐惧而空白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
门已经被砸了十几下,但除了凹陷变形外,暂时没有破的可能。
白岐玉注意到,男人一直在用铁锤砸门的正中央,却不砸门锁——是否可以理解为,男人只是在虚张声势,逼迫裴芝琪开门?
如果猜测正确,不出一会儿,男人发现这一举动徒劳,就会离开了。
但这种猜测的概率很小,说不定男人只是不懂砸门要诀呢?
白岐玉藏到厨房,抓了一把陶瓷刀防身,又躲到冰箱与墙间的视线死角。
一片绰约又诡秘的黑暗里,遍地残渣狼藉提醒他醒来前做了什么。
洁癖让白岐玉恶心的浑身发毛,可现在,这里是最安全的躲避所,他只能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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